那个人在与医生会面的前一天,将自己反锁在了浴室里拿剃须刀割了腕。
当时的血水掺杂着清水留了整整一地。
而那个人……早已身体冰凉,失去了呼吸。
是什么样的绝望,会让一个人在手术的前几天,选择了断自己的生命呢……
“……你妈妈应该已经知道了。”慕菲老实地开口,惊奇地发现门内的Alpha信息素居然很平稳,除了他刚开始说那人自杀时猛然暴涨了一瞬,之后又像被人强行压制下来,平稳得仿佛一滩死水。他放大胆子继续道:“酒店后来联系到了关家的父母,他们把关毅的……带走了。因为事关重大,关家的公司最近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不愿意声张,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该讲的我都讲了。明天开始你妈妈就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了,我去那家酒店再问问,我有朋友的朋友在那工作。好像关毅当时定的还是个情侣间。”
“你还好吗?”
“……纪清砚?”
“你睡了吗?”
“……嗨?”
房里一片死寂,那个Alpha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但他的信息素这次并没有失去控制,慕菲心里安定了许多。
他放心地给自己喷好抑制剂离开,殊不知,门内的男人早已泣不成声。
“……”
“关……哥……”
关哥已经不在了……?
怎么可能……
恢复记忆后,他都没有来得及正式见他一面。
没有和他说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关哥还生病了。
关哥生病的那一段时间,他还在和别人约会,旅游……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对关哥说了一堆,关哥最不想听的鬼话。
关哥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还来安慰他。
关哥根本是被他逼走的。
……他临死之前,一定还在绝望里。
那个酒店,那个情侣房间……根本就是,他们当年秘密在一起恋爱时,住过的地方。
他怎么能忘记关哥的生命里,从来只有他呢……
Alpha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温热血液自齿间汩汩流下,与咸湿的泪水混合在一起,他却仿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来自身体上的疼痛。因为内心深处巨大的痛苦几乎已经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他在黑暗中几乎陷入了另一种混沌世界。
为什么,他还活着呢。
死的是他该多好。
为什么会是他的关哥呢……
关哥永远那么的稳重成熟,他从来未想过,关哥居然最终会选择割腕来了却自己的生命。
是他害的。
如果他当初再勇敢一点,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才是那个……该下地狱的人。
*
仿佛在完成任务一般,慕菲第二天就跑去了那家酒店,回来时拖回了一个箱子。
“……我听哥哥说,你妈妈终于决定要给你摘腺体了。恭喜你能解脱。”慕菲道,“我酒店工作的朋友和我说,当时整理遗物时,关家父母只带走了关毅的衣物啥的,特意留了一个箱子让他们扔掉。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就扔,我就说我和他认识啊,朋友也帮我说话……没想到关毅的朋友少之又少,我真的是唯一一个以他朋友身份来领他遗物的人,总之我就拿来了。”
“……”纪清砚眼珠缓缓地转了转,他微动了下手指,昨晚的血迹已经干涸,动作起来有种钝钝的疼。
慕菲侧耳听到里面那人压抑的喘息声,确定他还清醒着,于是安下了心,继续道:“你知道吗,里面居然有你的画……我把东西放门口啦,你能开门吗?”
“……”
“算了,你等我走了再开门吧……我还是挺害怕的。好像今晚哥哥就要来给你做手术了,你尽量在你妈妈发现前看吧,她现在和哥哥在商量晚上给你手术的事情,你的时间应该不少。”
“……我走啦。”
慕菲朝周围看了看,将箱子拖到了门口,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纪清砚缓缓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事实上,因为晚上要做手术,早上慕医生给他打了镇静针后纪母就没再锁门,也没再让人看着他了。反正限制他行动的锁链也只是刚好够他到房门口和房间自带的浴室为止。
他在早上努力表现地一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母亲的安排——那个“在手术后等待关哥回来找他”的谎言。
他伸长手臂,慢慢将箱子拉进了房间。
只是一个,尤其普通的储物箱而已。
甫一打开,第一个入眼的就是当年他为关哥画的蓝色肖像画。
他怔怔地,凝视着那幅画像。尽管时隔多年,画像依然看上去崭新如初,帆布画布四角被包得严严实实,仿佛能看到画像主人悉心珍藏的模样。
到这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关哥真的不在了。
因为他盲目地确信着,关哥是绝对不会扔掉这幅画的。
他是那么地深爱着自己啊。
即使被背叛,被伤害,被……忘记。
……
关毅在笑。
他太久没看到关毅露出这样轻松温柔的笑了……
纪清砚恍惚地伸手触摸那个人的笑颜,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他在画菲菲时那个人的神情。
当一个人亲眼看到爱人将原本属于他的爱,完完整整放到另一个人身上,会是怎样绝望的心情呢。
他又想到关毅当时与他告别时的泪水。
……关哥这个人表面看着坚强稳重,但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
过去的他,会在关哥不安时紧紧抱住对方,用爱意来安抚他。
失去记忆后的他,却让关哥的痛苦脆弱层层叠加,最终连生了绝症的苦痛也自己承受。
……
箱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一起旅游的车票,攻略笔记,合影,甚至电影票……都被那个男人细心地收藏起来,连折痕都被一一捋平,仿佛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纪清砚的双眼又湿了。
笨蛋……当初如果他把这个箱子里任何一件东西拿出来给自己看,他说不定都会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呢……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在乎生死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现在,他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真是太傻了……
*
纪母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房门口没人,今天慕菲那小子果然不肯来了,但因为晚上清砚就要做手术了……她给彼此都留了一点自由空间。
慕医生这次打的镇静剂很有用,她今天终于没有听到清砚发狂了,也难得补了一个好觉。
“清砚。”她柔下声音敲门,“晚上就要做手术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查过了,Alpha腺体摘了以后,还能装一个人工腺体,虽然不比天生的,但总比没有好。所以我现在正在找和你契合的人工Alpha腺体,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
“你也要振作起来。关……嗯,只有你好了,我才会让他来看你。”
房里久久没有声音,她本想着提到关毅的名字,清砚总会有点反应。
她狐疑起来。
思索再三,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却在看到房内景象的下一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清……清砚……”
“清砚啊———”
*
……
那个年轻的Alpha,用一根不知什么时候被磨成利剑的牙刷,牢牢地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直到临死前,他的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抱着一副蓝色的肖像画。
仿佛他们仍在一起。
END
作者有话说:
*注:
番外名字灵感来源于一首纯音乐:
Cicada《最后 仍在一起》(Finally...We're still together)
结局我是按我原本设想写的。关正文看开了,其实并没有(他就是这个性格)。
下一篇见!还是aa短篇……可能he换攻吧……然后这篇可能还有一个转世番外吧……
字数爆成这样,一定要给我评论呀~
第二十三章 番外 时光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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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预知结局的前提下,一切重来,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改变一些事情。
将一些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故事,扼杀在襁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