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可能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席彤被席老将军带着去千敬王府见舒辰画，当时荀粲和项浅荣也在那里相聚，本来席彤见着荀粲在，心里还不大乐意的。结果看到舒辰画的时候，她一跃而起，冲上去揉了一把舒辰画的脸，然后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回头跟席昌良说她答应了。
险些把老将军吓得当场背过去。
荀粲当即意识到这位席大小姐绝非凡人。
席彤围着舒辰画左看又看，把人家都给看害羞了。舒辰画生得白净可人，他在万千宠爱和所有人的庇护下长大，本来就心思单纯，在席彤这眼都不眨的架势下更是红了脸。
席彤就更开心了，她原先只是听说过这位小王爷，只是舒辰画不沾染朝廷中人又深居简出，她这样的闺阁小姐哪里能见到啊，现下一看，果然是自己捡了一个宝。
于是这门亲事上报给舒祁允，就这么定下了。
如今墨枫异回来，他们连筹备都快弄完了，只等拜堂，墨枫异也算赶上了好时候。
墨枫异被荀粲带去参加喜宴的时候，他才再见到尹之笑，这位宰相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看到她挺着肚子的时候墨枫异吓了一跳，但她被应潮生适当地护在怀里，墨枫异安心了不少。
尹之笑是为数不多知道墨枫异伤势的人，她在听说了凌紫冥和墨枫异的事之后伤心至极，哪怕有了身孕也郁郁寡欢，直到听闻墨枫异回皇城才好一些。
“小师兄！ ”
尹之笑眼睛亮晶晶的，哪怕要当娘亲了，她也也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
墨枫异看看她的肚子笑道:“这有五六个月了吧？ ”
尹之笑莞尔:“师兄居然还看得出来这个 ”
“当然了，紫冥有身孕的时候跟你一样。”墨枫异忽然就把自己说难受了，尹之笑也悄然闭上嘴巴，应潮生摸摸她的发顶，似乎在安慰她。
荀粲也拍了拍墨枫异的背，墨枫异回头，荀粲轻柔地冲他笑了笑。
席彤看见墨枫异就感慨不该那么早嫁了。
“早知道世子殿下要回皇城，我嫁给王爷干什么啊。”席彤一身大红嫁衣，衬得她越发娇艳，看来无论什么样的姑娘成了新娘，都还是留着三分羞涩的。她也只是略带玩笑地吐了吐舌头，墨枫异却是心想着这新娘子难道还能出门见客吗？她难道不应该在内屋等着舒辰画掀盖头吗？可是既然是席彤，似乎也就无所谓规矩了。
墨枫异无奈一笑，“成为王妃了还不乐意？ ”
“唉，也不错。”席彤看着墨枫异病怏怏的，想想还是嫁给舒辰画算了。
其实席彤一直很想问墨枫异那个美丽至极妹妹去哪里了，后来席彤听说她死在了阪奈。她不知道凌紫冥为什么会被叫蛊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周边的一些人听说了她死了那么高兴，明明他们跟凌紫冥一点也不认识，没见过乃至没听说，但一句“蛊女已除”那些人就能凑一起开怀大笑，好像这真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席彤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墨枫异不会杀他妹妹，其实席彤已经差不多忘了凌紫冥究竟是什么样的，毕竟只见过一两面，但她记得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姑娘，漂亮的人死了她都觉得可惜。
她看着墨枫异被荀粲一路互送着离开王府，记忆里墨枫异从来没有走得这么慢过，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因为有个身边人。
这天，墨枫异被喊来了皇城。
舒祁允见到他时也被惊到，墨枫异伤的重他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墨枫异连走路都费劲。
想到之前那位叱诧风云的文禹盟盟主成了这副样子谁不唏嘘？
墨枫异到了御花园属发池，其实他见到属发池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坦，但已经能够正视了。
说到底，这些年是他没跨过这个坎，才会一直做噩梦，但是好像自他断了经脉之后，他就只在那次昏迷之时做过噩梦，后来再也没有了。
或许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吧，墨枫异愣怔着想，但是都无所谓了，反正有荀粲呢。
墨枫异摇摇头正了心神，见到舒祁允就要行礼。
“参见皇上。”
舒祁允蹙眉，“伤没好就不必行礼了。”
墨枫异撇撇嘴起身，坐到舒祁允身边，看见舒祁允身边一个摇篮。
墨枫异心里一阵欣喜，“是映年？ ”
“当然了，朕知道你一直想念他。”
墨枫异起身逗着孩子，看着他已经大变了模样，心里说不清算不算失落。
舒祁允把身边的侍从都遣散了出去。
舒祁允看着他跟孩子玩得这么好，忽然忍不住问：“紫冥她......到底......”
舒祁允已经忘了他听说凌紫冥死在阪奈时的心情。
也不想再想起。
现在看到墨枫异，他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
“皇上难道没听说吗？ ”墨枫异完全不管舒祁允身份如何，他只是想看舒映年笑。
舒祁允沉声道：“难道真的是你杀了她？ 又是紫冥伤了你？ ”
墨枫异依旧没什么反应，“皇上信吗？ ”
“当然不信！ 可是墨枫异......我想知道真相！ ”舒祁允嘶吼道，“紫冥是因你而死吗？ ”
“是。”墨枫异淡漠道，“她是不想走火入魔伤了我，所以自尽了。”
舒祁允忽然愣住，他早该料到的。
当初他没能在磐啸台留住她，他就该知道凌紫冥再也不会回来了。
舒祁允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哭过，他是帝王，他只能点了点头批下一封奏折。
可是这一刻他看到墨枫异这么淡然的样子就忍不住了。
“紫冥为你下蛊为你而死......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
墨枫异回头瞥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强撑着站起来才开口，“皇上，她死前只是问我了一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欠了谁又对不起谁，皇上觉得呢？ 皇上觉得她欠了您吗？当初没有答应您留下来，是我妹妹的错吗？ ”
舒祁允回答不出来，沉默许久。
墨枫异回头看向属发池，又问道，“以往入夏时分这里都会栽种莲花，皇上今年为何不种？ ”
“我不想再看见莲花了。”舒祁允低声道，“因她爱莲爱雪，从此我的眼里再无冬夏。”
墨枫异无声在心底嗤笑，开口残忍道，“皇上错了，紫冥从来没有喜欢过莲花，她说喜欢不过是不想拂了您的心意罢了。”
这句话简直杀人不见血，舒祁允的眼里瞬间一片阴暗，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墨枫异冷笑一声，“恕我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舒祁允再也无心去管他，只是盯着空旷的池塘发呆。
第153章 回家
舒祁允又是昏昏沉沉了几天，连上朝都有点心不在焉。
应潮生来递折子的时候都察觉到了他的魂不在这里。
“陛下......”应潮生轻声唤他。
舒祁允抬眸，“何事 ”
“德州派人来报，说是宋老太爷薨了。”应潮生平铺直叙道。
舒祁允一愣，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宋老太爷就是宋与善，那个当了半辈子宰相的人，想起来他曾经还指点过自己，舒祁允心下便不大安乐。
“着人安置他的家人，追封为华定公，赐配享太庙。”
“是。”
舒祁允又问:“荀粲知道这个吗？朕记得从前宋老太爷最喜欢他。”
“消息已经传回皇城，想必阳和将军也是知晓的。”应潮生道。
舒祁允笑了一下，“对啊，荀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宋与善不仅是喜欢他，甚至还觉得他什么都好，甚至比朕都还好。”
应潮生闻言眉头一蹙，旋即跪下道，“宋老太爷和阳和将军都绝无二心，还望陛下明鉴。”
“朕也没说什么啊......”舒祁允音色发冷，“那你说，荀粲他回了皇城，除了上朝殷勤以外，他还有个当将军的样子吗？绝无二心......他的心思你怎么知道 ”
应潮生沉静道:“宋老将军曾说过，荀粲此人，虽堪造世之才，却非帝王之相。他这些年也是对北易和陛下尽心尽力，如今只您刚刚登基，外朝皆不敢犯，所以阳和将军才稍有懈怠，陛下......”
“好了好了，还要劳烦你来为他说辞。”舒祁允感到头疼，“虽堪造世之才......这评价真真是够高啊......”
应潮生有些烦闷无奈，恨不得把荀粲踹出来让他自己擦屁股，这个混账自己躲在府里不露头，麻烦自己来受舒祁允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