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还打算硬闯吗？ ”荀粲蹙眉道，“这道门若是硬闯，你绝对出不去。”
墨枫异只能妥协，他手脚冰凉地点了点头，接过公孙嵩黎的佩剑。
墨枫异真的是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他了，即便要见也是漠然，或者即便荀粲恨他，也不至于兵戎相见。
何至于此？
墨枫异忽然觉得这人今晚或许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他走。
他从来没和荀粲打过，按理说他们两人武功该是不相上下，可他不想尝试。
墨枫异手上还沾着没有干透的血迹，稍微有些黏腻得不舒服，可他只能握着剑柄试图让这些干扰自己的因素被刨除出去。
墨枫异狠狠喘息几次，看着一脸淡然的荀粲。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荀粲长剑一出，直直刺向墨枫异。
公孙嵩黎只能在一旁焦灼地咬牙。
墨枫异堪堪躲开，往后迾了几步，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神不可能安宁了。
荀粲压根不对他仁慈些许，剑剑都迅速出手刺向要害，墨枫异步步退缩，几乎被逼到人群里。
墨枫异一直在躲。
荀粲一次次逼迫他举起剑对向他，可是墨枫异皆是不愿，他只能躲，像个逃窜的罪犯。
荀粲停下手愤怒道:“绝枭宗士，你就这点能耐吗？还是你太久没有用剑，不会使了？难不成你要主动认输吗？ ”
这种挑衅是个武林中人都受不了，墨枫异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墨枫异暗自握紧了剑，心想着还是早点解决吧，现在这种感觉像极了被凌迟，还是荀粲亲自操刀，一点点划破他的身心。
墨枫异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忽然扯嘴笑道:“荀大将军，你看我认过输吗？ ”
“那就来吧。”荀粲满意一笑，再次出手。
荀粲的剑锋杀向墨枫异的腰侧，他闪身一躲，也同样出剑，荀粲终于感到他的气势。
这场打斗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公孙嵩黎感觉永远也结束不了了。
直到他看到墨枫异的剑刺向荀粲，但那人没躲。
墨枫异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剑头没入那人的腹中，脑海里不停闪现刚刚的画面。
明明是该躲的，那么明显的刺击，荀粲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可他没躲，而且在墨枫异下意识想收回手的时候，那个人在别人发现不了的短时间之内握住了墨枫异手，刺向了自己，虽然在别人看来是墨枫异出手迅速伤了他，但墨枫异已经快疯了。
墨枫异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
我伤了他？
还是他自己伤了自己？
荀粲一点点滑跪在地上，墨枫异同样跪下在他面前，颤抖着看他把那剑拔了出来，重新交到他手上。
荀粲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轻声笑着。
“我的世子殿下，你赢了。”
第134章 永别
墨枫异颤声问:“.......为什么。”
荀粲只是看着他笑得明媚:“快走吧，子时一到就不能出皇城了。”
公孙嵩黎也飞奔到荀粲身边:“哥! ”
荀粲强撑着站起来，墨枫异还想上去扶，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
荀粲的眼神转向公孙嵩黎，弯着腰喘息道:“还不走？等我派人围剿你们吗？ ”
公孙嵩黎看着荀粲捂着自己的伤口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难过但只能把墨枫异拽走。
墨枫异知道仅仅是刺进了剑头而已，不会伤着荀粲的元气，可他仍然一直死死盯着荀粲的腰腹部，他又晃神看向自己的手，已经又染上了另一个人的血。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墨枫异感觉今天经历了太多，就像一生一样难以消化，他的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沉闷酸涩。
墨枫异终于在恍惚间被公孙嵩黎拖拽走了，直到上了马车他也没多么清醒。
眼看着马车就要使出皇城，墨枫异忽然叫停。
公孙嵩黎不解道:“怎么了？我们难道不出城吗？ ”
墨枫异问道:“紫冥呢？ ”
公孙嵩黎忽然一愣，刚刚凌紫冥只说救出墨枫异，似乎没有提及自己。
公孙嵩黎慌忙道:“紫冥姐姐让我们先出来，她应该是安全的，太子殿下不是还在呢吗？ ”
墨枫异却忽然道:“回临枫晚轩。”
“这怎么行! 我们不能回去，城里肯定还有追兵。”公孙嵩黎无奈道，“要不我回去接紫冥姐姐来吧，墨大哥你先走。”
墨枫异却不依不饶:“如果紫冥没说她要留在皇城，那我就必须回去接她。”
“我去还不行嘛......”公孙嵩黎着急道，“虽然盟里的人对她有意见，但他们不会放着她不管的，紫冥姐姐很安全你就放心吧。”
墨枫异摇摇头:“掉头吧，我不能放心。”
公孙嵩黎只好吩咐了马车。
马车还没走回几步，公孙嵩黎忽然探头进来兴奋道:“墨大哥! 紫冥姐姐来了! ”
墨枫异刚刚还蔫吧着呢，现在可算来了精神，一步跳下马车，看着那个向他奔来的身影。
凌紫冥飞快地跳进他怀里，胳膊死死圈住他的脖子，似乎是许久没再见他，墨枫异顺手把她抱紧。
墨枫异带着笑意抚着她的后背，听到了凌紫冥细小的哭声。
墨枫异无奈轻笑:“小丫头，好久没见你哭了。”
凌紫冥把头埋在他肩上肆意流泪，嘴上却倔强道:“以为你要死了，正准备去给你收尸呢。”
墨枫异轻哼一声，终于放松下来。
凌紫冥从他怀里出来，擦了一把脸问:“我们现在走吗？ ”
“你要走吗？不打算留在他身边吗？ ”墨枫异反问道。
凌紫冥淡漠道:“不是我要走，是他没留。”
墨枫异蹙眉:“他送你来的吗？ ”
说着墨枫异探头看向凌紫冥身后，但大街冷冷清清，似乎是凌紫冥一个人来的。
凌紫冥摇摇头:“他会让我走的，或许是知道留不住了吧。”
墨枫异探究般问道:“你想好了吗？如果和我回去，我们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我也不想啊。”凌紫冥耸耸肩，“谁让我哥哥不省心天天惹事呢，我要是不在你身边，怕是你早就死了。”
墨枫异和气道:“是是是，那就走吧。”
凌紫冥答应着上了马车，墨枫异坐到了她身边。
墨枫异看着凌紫冥问道:“是谁送你来的城门口？ ”
凌紫冥嗤笑道:“怎么还要人送？我堂堂薄眉娘子不能自己来吗？ ”
“据我所知盟里的人都被嵩黎带来救我了，应该没人留在临枫晚轩保护你。”墨枫异淡声道，“到底是不是舒祁允？ ”
凌紫冥只是叹道:“我真的不需要谁保护，这一路很通畅。”
墨枫异默默无语，只好闭嘴。
凌紫冥看向墨枫异脏污的手，拿起手帕为他擦拭，问道:“你好像没受伤啊，这是谁的血？ ”
“皇后。”墨枫异道，“还有荀粲。”
凌紫冥猛然抬头:“怎么回事？ ”
“我在皇宫刺伤了他，所以才出来的。”墨枫异淡漠道，“其实是他自己伤了自己。”
凌紫冥默默握住他的手:“荀大哥不会有事的。”
墨枫异苦笑道:“他当然不会有事。”
有事的明明不是他。
“是皇上要放了你吗？ ”凌紫冥再问。
墨枫异疲惫地点头:“而且他让我别再回来了。”
凌紫冥强撑着笑道:“哥哥，其实你应该高兴的，至少算是报了仇啊。”
“那你知道这种被仇人救了的感觉吗？ ”墨枫异紧蹙眉头，“我连这条命都该唾弃了。”
凌紫冥感受到了他手掌收力，似乎在默默发泄这种不满。
“那是皇后应该做的。”凌紫冥淡声道，“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怪自己。”
“我也害得舒仁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根本不是皇嗣，而是项旖心出嫁之前那个相好的戏子的......但他有什么资格怪我？ ”墨枫异感到愤懑，“难道他自己杀了亲娘，错认了父亲跟我有关系吗？ ”
墨枫异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地冲凌紫冥倾泻:
“我难道真的错了吗？我不该做这种噩梦吗？我不该问师父和杏慈娘子吗？我不该找佩璇吗？我不该去质问皇后吗？ ”
凌紫冥失落地沉默，听着他一点点倾吐出来，墨枫异终于找到一个说话的人，所以压根制止不住一样说话。
“我明明不想杀她，为什么舒仁禄要来杀我？为什么她杀了我娘还要为我挡剑？其实......其实她也没有真的杀了我娘，只是我娘落水她没救......可她为什么不救？她明明可以救她的，她是看着她落水的! 为什么我娘不向她呼救？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狠？还有皇上，为什么要包庇皇后？为什么要逼我爹自废武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