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既然看不到马戏团的正式演出，能欣赏到练习生的水准也不错啊。”
“就是就是。”
汀兰对这些普通的抛碗筷，钻火圈不感兴趣，说这种话肯定是一次都没见过马戏团正式表演的人。唉，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正想从越来越聚集的圈子里退出去，汀兰突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边擦过。
顿了顿，汀兰还是跟上去，挤出人堆后前后左右找了找，发现那人正站在一家小摊铺前打量一具小彩陶。
“啧。”汀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让你早点回去吗？怎么还在这？”
身披流光溢彩羽衣的仙女慢慢回头，脸上还挂着那张在汀兰看来审美奇丑的面具，也没有回答汀兰的问话，只是歪着头拎起手里的小彩陶示意。
“大晚上的，一个人乱逛很危险的知道吗？咳咳，我当然不算，主要是针对你这种傻白甜懂不懂，还穿的这么打眼。”说着汀兰提高警惕，悄悄往周围注意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些陌生人虽然明面上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时不时眼神往这里瞟一下。
趁没有引起更多人关注之前，汀兰当机立断拉住仙女的手，“咱们先走，换个地方说话。”
一拉还没有拉动，汀兰回头，仙女还举着那个小彩陶晃了晃手。
“……”
汀兰把另一只手心里捏了很久的金币抛在支起的摊面上，“我付钱了行吧，一个金币够不够？快拿走拿走。”
仙女终于乖乖地跟在了身后，汀兰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游客，一边有些诧异地吐槽，这仙女吃什么长大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谁知道这条街连个分岔路口都没有，到处都人声鼎沸，汀兰带着个小拖油瓶，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
再往前出现了一座刻着酒楼标志的高楼，楼下停满了马车，衣袍精致的男女个个面带笑容地踏进踏出。
汀兰叹了一口气，“唉，阶级差距在哪个地方都是存在的，我现在就是个身无分文的小垃圾。”
本来只是习以为常地感叹一句，从后面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汀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往前走。
“诶，你干嘛？”
仙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堪称彪悍的大步推开人群，汀兰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带进了刚刚瞻仰了一番的酒楼里。
汀兰根本没有心思观察酒楼里的景色，事先快速地声明:“喂，我身上真的没有一分钱了，你可别想着吃霸王餐啊，悬崖勒马现在来得及，到时候掏不出钱来把你抵押在这里哦，实在不行你这身衣服应该还值挺多钱。”
回应的是仙女一意孤行地“噔噔噔”的上楼声，汀兰已经心如死灰了，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娃娃被一路拖上楼。
“您好客官，这里是贵宾雅间，请问您有预约吗？”大酒楼的店小二素质就是不一样，虽然看到一位衣着华丽但品味奇特喜好鬼面具的贵女，拖着一个明显平民打扮面露不情愿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从底层误打误撞地闯了上来，但还是礼貌地出声询问，没有像个炮灰一样开口就狐假虎威。
汀兰在后面暗搓搓地激动，怎么样，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了吧，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仙女到人间也是要入乡随俗，遵守人间的规矩的。
另汀兰大跌眼镜的是，仙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木牌，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店小二不说来个态度180°大转换，但明显更加热情了。
“原来是贵客，您快里边请，我们马上准备好酒好菜，请您稍等片刻。”
汀兰揉了揉眼睛，确定店小二真的是一脸兴奋地下楼招呼去了，眼前这一切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才恍恍惚惚踏进了贵宾雅间。
“厉害了，居然有这么好的绝招，我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面对自己的新任金主爸爸，汀兰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面色如常地吐出一堆彩虹屁，要不是仙女走过来又推了汀兰一把，她还可以继续源源不断地阐述自己的爱意。
仙女打开贵宾雅间的窗户示意汀兰往下看，不得不说豪华的就是好，连外边的风景都比别处好。
“咦，等等，这是……”
汀兰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这一望是外面街道的夜景，但现在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浮云，袅袅的仙雾，有身姿曼妙的丹顶鹤在云层间展翅穿梭，遥遥雾海中隐隐有金碧辉煌仙宫。
汀兰又回头看看淡定饮茶的仙女，心里越发肯定了。这里能看的，正是大剧院里马戏团的表演！
“唰”的一声，门被推开，是店小二端着已经出炉的食盘上来布菜了。店小二看到汀兰站在窗前，热情地靠过来解释道:“客官是第一次来吧？那我得好好介绍我们天下第一酒楼的这间贵宾雅间了，这可是整座城唯一一间可以看到马戏团表演的房间，当初是我们老板不好容易从马戏团主人那里磨下来的开放权。多少达官贵人抢着求着要使用这件雅间呐，您是没瞧见那盛况。”
汀兰配合地点点头，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这次马戏团的表演秀背景搭设在天界，那仙女作为原住民肯定是有些特殊待遇的，难怪能随随便便掏出一块木牌子唬人。
大剧院敲锣打鼓，真正的戏幕已经拉开了。
进入马戏团之后，观众的视角就只能看到表演发生的场景，好像是自己单独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有走运的会附身到某个龙套角色上，可以真实地触摸到身边的物品。
汀兰还是第一次居高临下抽出来观看马戏团的表演，虽然没有身临其境的乐趣，但观影感官更好了，何况还能时不时从桌上掏出一把果干塞进嘴里。
一场漫长的表演已经快走到尾声，牛郎和织女经过分分合合纠缠不休，被一道劈天盖地的银光划然而过，两人被迫朝着河对岸芝麻点大小的爱人伸出尔康手。
“啧，之前都被霍恩剧透了，看着真没意思。”汀兰一边嫌弃，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回过头来教训仙女:“看到没？你要是傻乎乎的，以后就跟她一个下场，被人卖了还帮着倒数钱。”
“呵。”
汀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要是刚刚她的耳朵没出问题的话，应该是听见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汀兰狐疑地盯住仙女，她正双腿盘坐，一只手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歪着头，脸上还扣着那张面具。
汀兰眯起眼，“似乎从刚刚碰到你开始，就没有听你说过话呢？而且我们都坐在房间里，你还戴着那张面具做什么？”
仙女摸了摸面具，汀兰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到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仙女终于挺直了脊背，嗓音里带着一股慵懒的笑意:“该说你敏锐呢？还是迟钝比较好？”
不是仙女黄鹂一样叽叽喳喳到令人退避三舍的细声，冒牌仙女说话慢悠悠的，嗓音低沉，更重要的是性别就不同。
到这一刻，汀兰居然内心十分平静，因为她对面前这个人非常熟悉，熟悉到他一开口说话就能辨认的程度，甚至他终于出现了，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在脑后摸索了一会，找到绑线的结，手一抽面具自然地滑落下来。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见到你了呢。”
面具下的这张脸成熟了很多，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眼睛是淡淡的灰，似乎看什么都透露着笑意。
汀兰盯着这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一样，奥林。”
悠长假日over
渐渐的，汀兰意识到自己在做同一个梦。一开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再怎么拼命奔走也找不出边缘线，试探的呼喊也被沉默吞噬。连续维持了五六天以后，忽然在一片黑暗中出现一道亮光，汀兰忍不住去触碰，然后被一股漩涡卷进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汀兰茫然地站在小村庄泥泞的黄土路上，被来来往往的人穿堂而过，这里没有人能看见她。汀兰蹲在烈日的树荫下、滴雨的屋檐下，充满疑惑地在这个梦境里轮回。直到她发现自己是在见证某个人的一生。
于是场景开始变化，汀兰有时是背着锄头，拖着脚步有气无力的老大爷，有时是牙牙学语的幼儿，有时是忘记自己又要干什么了，呆呆等在树下的老母亲。无一例外承受着烈火烧身的灼痛感和无法逃生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