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泽顿时笑了,说:“这是陆斐斐啊。”
陆斐斐看向贺州,只见对方脸色巨变,一双剑眉拧得相当扭曲。贺州的声音刺破了包房的混乱和嘈杂,他问:“陆斐斐,你去整容了?”
整个包房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比灯泡还亮,照着陆斐斐所在的方向。包房内只剩空调的动静,大家等全都屏息等待陆斐斐的回答。
她能说什么,说出口的话都会变成调侃。
陆斐斐站直了些,眼神看向贺州,没有说话。贺州吊儿郎当轻哧一声,挪开了眼。
有个穿红裙的女人娇笑,说:“贺州,女人的秘密是年龄和长相,你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红裙女人和贺州一唱一和,陆斐斐没整容也被这两人坐实了莫须有的行为。
陆斐斐看向红裙女人,对方的长相让她感到生疏。她琢磨半天,犹豫地看向身侧的向泽。
“黎千,以前的历史课代表。”向泽说。
陆斐斐记忆中的黎千是单眼皮、宽腮和塌鼻梁,和眼前这位欧式双眼皮、小脸和翘鼻头的女人实在对不上号。
被点到名的黎千走上前来,和陆斐斐握了握手。她说:“好久不见啊。”
黎千的亲昵里带了几分“我懂你”的眼神,陆斐斐也没说什么,只是友好地笑了笑。陆斐斐被黎千带到一旁坐下,又看到几张眼熟的脸。
陆斐斐只知道大家都是同学,过了这么几年,该忘记的还是忘得差不多了。
她试图将记忆中的名字和眼前的脸对上号,包房门口又传来更大的喧嚣。黎千站起身,红裙一扬,往门口跑去。
陆斐斐懒得起身凑热闹,自顾自倒了杯橙汁。她刚抿了第一口,就听到身边的人说:“不是吧,闻星阑居然来了。”
陆斐斐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响,像老和尚敲钟敲到了她的天灵盖。她抓着玻璃杯的手指尖泛白,努力往沙发的角落缩了缩,企图装听不到。
可贺州嗓子很亮,他大声说:“星阑,你的老朋友陆斐斐也来了。她整容了,你来看看还认不认识。”
【2】独享
被点到名的陆斐斐纹丝不动,继续喝着手里的橙汁。可她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默念闻星阑不要过来。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闻星阑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出。他说:“我在隔壁有事,过来打个招呼。大家敞开了吃,我来买单。”
有人问:“能点龙虾鲍鱼吗?”
闻星阑说:“当然。”
众人欢呼,大家瞬间把贺州的话抛之脑后,抓紧时间和闻星阑套近乎。陆斐斐躲过一劫,心脏终于归位。可她一双耳朵总是不自觉去寻找闻星阑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答话简明扼要,轻笑格外悦耳。陆斐斐自觉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拿出手机点开消消乐,戴上了耳机。
她进入游戏状态向来很快,等向泽找来时,陆斐斐已经玩了半个多小时的消消乐了。
向泽拍了下她的肩膀,陆斐斐刚刚打过一关,这才舍得摘下耳机。她看向向泽,眼神还有点懵。
“怎么了?”陆斐斐问。
“吃饭了,叫你半天不应,是要我亲自来请?”向泽笑问。
陆斐斐抬头看去,发现同学们都坐上了餐桌,闻星阑早就离开了。
黎千招手:“斐斐,这边来。”
陆斐斐到了黎千的左手边。好巧不巧,陆斐斐的左手边坐的是贺州。贺州一见她落座,问:“整容对听力有损伤吗,那么多人喊你吃饭,你听不到?”
桌上笑成一片,男男女女都骂贺州嘴巴太毒了。可他们的指责里带着几分调侃,明显存了看笑话的意思。
以前这些人就会拜高踩低,不带一点遮掩。现在他们还变得圆润了些,表面帮陆斐斐,暗地给贺州鼓劲。
陆斐斐也跟着笑了,她说:“也不是。只是变美之后,听不清不太好听的话,可能是副作用吧。”
贺州神色一凛,转头和别人说话去了。黎千听到这话,在桌下给陆斐斐比了个拇指。
陆斐斐含笑,也没有表示。如果真的是一条船上的人,还在掖在桌下给她叫好?
她垂下视线,贺州的椅子和她不近,但贺州的右手已经撑到了她的椅子上。他的身躯向陆斐斐的方向倾斜,她本想把他的手打掉,向泽拍了下巴掌,饭桌安静下来。
向泽举着酒杯起身,说:“多年不见,能够重聚一堂,确实有非凡的意义。虽然还有同学在异国他乡,我们能坐在这里,就是缘分中的缘分。为了难得的相聚,我敬大家一杯。”
“班长说得好,干了!”
大家都站了起来,举杯共饮。喝完一杯酒,这才是正式开席了。
陆斐斐空腹饮酒,感觉胃里火辣辣的。她想吃点东西压一压,无意间看到餐桌上居然有腌笃鲜。她将腌笃鲜转到面前,正准备盛的时候,转盘转走了。
她身侧的贺州按住转盘,又把腌笃鲜转到了陆斐斐面前。贺州对拖转盘的同学说:“不能让我吃口肉吗,这么着急,谁抢你的龙虾了?”
对方尴尬一笑,连忙说:“您请您请。”
陆斐斐看着贺州面前的红烧肉有些疑惑。
贺州从来不吃猪肉,觉得猪肉骚。他动筷子夹了红烧肉,放进了碗里,又多看了陆斐斐一眼。那表情,像是向她示威。
她收回眼神,盛了一小碗腌笃鲜。吃春笋时,爽脆的口感轻扣牙齿,她不自觉眯了眼。
这是闻星阑很喜欢的一道菜,追他追久了,她也爱上了这道菜。
想到闻星阑,陆斐斐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他的习惯都成了她的自然。把自己活成别人的样子,挺难看的。
她安静地吃菜,眼皮微敛,遮住了重重心思。
桌下,贺州的椅子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西装裤贴上了她的裙摆。陆斐斐不动声色挪开了距离。
黎千突然凑近:“斐斐啊,你在哪里高就?”
“高就算不上,小学老师。”陆斐斐说。
贺州突然转身,他的鼻息带着酒气:“我有了孩子也不敢把小孩送去你那里读书,怕被你教得早恋,追人又失败,还丢尽了脸。”
陆斐斐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陈年旧伤被人捅了出来,她做了个深呼吸,尽力压住心里往外直冒的酸水。
黎千的声音放大了些,她说:“哎呀,别和醉鬼计较,斐斐,我们说我们的。你在哪个小学教书啊?”
“天澜小学。”陆斐斐说。
“天澜好像是闻氏集团投资的学校吧?”黎千问。
陆斐斐颔首。她忍不住想,宁城有几个地方不是闻氏集团投资的?这群老同学所在的公司,有几个和闻氏集团无关呢?
“怎么,搞不定闻星阑,你还想搞定他以后的孩子啊?”
说话时,贺州的右手直接按在了陆斐斐的大腿上。她穿了条长裙,裙子不够厚,他的掌心温度直接透了过来。陆斐斐浑身一震,后背汗毛都起来了。她放下筷子,右手将茶杯带倒,茶水浇了贺州一手。
陆斐斐就势起身,说:“不好意思,茶杯倒了,我去下洗手间。”
离开时,陆斐斐看到贺州意味不明的眼神。刚刚的触感还残留在她的腿上,陆斐斐握着拳头,指甲戳到了手心的肉,疼痛感也没办法减轻体内怪异的忐忑。
她的脑子里乱做一团,完全想不明白贺州的举动。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这又是在干吗?
陆斐斐压着步子走出包房,房门一关,她疾步往洗手间走去。
她坐在洗手间门口的化妆镜前,拿着纸巾擦着裙面。每擦一下,都让她想起贺州的手掌温度。
“陆斐斐,你喝多了吗?”贺州的声音传来。
陆斐斐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了一团,扔在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她没吭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看去,她真的看不出自己这张脸哪里有吸引贺州的资本。
大概是他喝多了,放错了的地方?那现在他找来干吗,他不是会道歉的人。
“再不出声,我进来了。”贺州说。
她收起千回百转的心思,起身往外走去。两人在女洗手间门口站定,贺州一手扶着门框,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陆斐斐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贺州说:“你找男人都不带眼睛吗?”
陆斐斐被他说得一怔,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她问:“你是特地赶过来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