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番外(10)

半夏改了称呼,对裴英娘的态度愈加恭敬。

裴英娘拈起一根剪断的墨黑丝绳,奇道:“这是谁的?怎么放在我枕头边上?”

半夏抬头:“贵主不记得了?您抓着八王挂玉佩的丝绳不放,圣人召八王过去问话,八王怕吵醒您,只能把丝绳剪断。”

裴英娘噎了一下,没说话,眼皮轻轻抽搐:怎么还弄出断袖的典故来了!

她把绞成三段的丝绳掖进袖子里,准备亲手给李旦做一条新的。

在裴家的时候,光顾着害怕,除了那把闪着幽森寒光的宝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她记得自己是被李旦救下的。

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得赔他一根更好更精致的丝绳才行。

宫女忍冬给裴英娘取来针线篓子,她原本叫松珍,羊仙姿让她改成现在的名字,好和半夏的名字凑对。

裴英娘捧着针线篓子,低头翻找,剪子、顶针箍、软尺、小刀、五颜六色的丝绳,还有几卷绢布。

小宫女进殿传话:“贵主可以起身了?郎主让贵主和他一道走,届时路上好照应贵主。”

能称呼李旦为郎主而非大王的,是他宫里的户婢。

裴英娘松口气,看来,李旦没把裴拾遗发疯的事告诉李治。

李治敏感多思,如果知道此事,难免会为她忧伤。

她进宫第二天,就惹得李治伤心,还怎么在宫中立足?武皇后也肯定会不高兴。

没想到李旦看着冷情冷性,倒是挺细心的。

半夏和忍冬扶着裴英娘上二轮车,她的腿还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宫中不能走牛马,二轮车靠宫人牵着前行。

车轮轧过雕刻摩羯纹石板,慢悠悠晃荡。

裴英娘让忍冬去寻珠线、金线、玉线、鼠线,路上无事可做,她可以坐在车厢里结彩络子,解闷的同时,顺便练练手。

北绣针法粗犷,富有装饰感,南绣针法细腻,色调清雅柔和,她一个不会,光会打络子,因为省事简单。

忍冬带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丝线回来,“贵主说的金线是有的,鼠线和玉线不好找,尚衣局的姑姑给了婢子这些。”

裴英娘接过丝线,“这些就够了。”

她说的材料中,有些可能是这时候没有的。忍冬怕她不高兴,不说找不到,只说不好找,果然口齿伶俐。

出了宫门,二轮车套上壮牛,继续晃荡。

李治让宫人给裴英娘送来一盘醍醐饼。

戴纱帽、穿短袍的宦者提着一只几何纹金花大银盒,笑眯眯道:“老奴就跟在车驾后面,贵主若是想吃什么,只管唤老奴来伺候。”

蓬莱宫在长安东北角,相距不远,天黑前能到达。但尚食局奉御还是让主膳宫人准备了点心糕饼,盛放在能保温的银盒里,随时预备供应贵人们的传召。

醍醐是淡淡的黄褐色,醍醐饼却奶白丰润,色泽通透,搁在豆青釉花瓣式三足盘里,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裴英娘吃了几块醍醐饼,正觉嗓子甜腻,宦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奉上一盏热茶:“贵主请用。”

茶汤浑浊,油花闪亮,葱、姜、花椒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茶盅底下还卧着几块肥嫩羊肉。

彼时茶食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平民百姓想喝也喝不着。里坊内卖酒的酒肆一家连着一家,但整座长安城,找不到一家卖茶的。

老百姓想吃茶,只能去道观或者寺庙碰碰运气,修行的女冠和僧侣都是风雅之人,偶尔会以煮茶待客。

裴英娘是裴家女郎,吃得起茶。

可她当真吃不惯!

宦者看裴英娘似乎不喜茶汤,立刻飞身退走,很快送上一壶温热的蔗浆。

裴英娘现在只想要杯清茶漱口,冲淡嘴里的甜味,哪还喝得下蔗浆。

随手想把银杯递给半夏,余光看见宦者紧张地盯着她看,心里不由一软。

难为他老大年纪,一直紧紧跟在二轮车旁边伺候她。

只得勉强饮下两口。

宦者反而更慌乱,复又抽身退走。

很快举着一罐煮开的清水送到二轮车边。

裴英娘一口气喝完两碗清水。

宦者笑了笑,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裴英娘不由感叹,宫里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车队走得很慢,寒风中,马嘶此起彼伏,旌旗猎猎飞扬。

两辆并行的二轮车从前方驶过,车中的少女珠翠满头、明艳端方,倚在车窗上,朗声和另一辆二轮车中的人谈笑。

两人的笑声夹杂在一处,一个爽朗,一个柔婉。

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和魏国夫人贺兰氏。

裴英娘眉峰轻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贺兰氏的打算,李令月是武皇后的独女,怎么会和贺兰氏搅和在一起?

第8章

一群寒鸦扑闪着双翅,飞过车队上空,天色渐渐暗下来。

李旦把躲在二轮车里吃茶的李显揪出来,“王兄,婆罗门医者交待的话,你忘了?”

李显苦着脸嘀咕:“胖一点怎么了?胖了才显得我威武雄壮!阿弟,你看看阿父身边那帮千牛卫,个个人高马大,那才是我大唐儿郎!”

李旦凉凉地扫李显一眼,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小肚子上,“去骑马。”

语气淡淡的,并不严厉,但足够威慑。

李显脸上的胖肉皱成一朵千瓣牡丹花,委委屈屈走下牛车:“我是兄长,不和你一般计较。”

李旦盯着李显爬上马,留下户奴杨知恩监督:“看着七王,他敢下马,立刻唤我。”

杨知恩应喏,老老实实缀在李显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显臃肿的背影。

李显环顾一圈,发现身边没人敢替自己说话,不由悲从中来:都怪那个神神道道的婆罗门医者!

他乃堂堂英王,身上的每一块肉全是佳肴珍馐、琼浆玉液娇养出来的,不是什么肥胖症!

他是天潢贵胄,他的肥肉也是高贵的肉,用不着减!

李旦听不见李显的腹诽,夹紧马腹,驱马走到队伍后面。

路过李令月和贺兰氏的车驾前时,他轻勒缰绳,停在二轮车旁。

李令月仰头看着他笑,细长的双眼微微弯起:“王兄,我上回和你说的波斯水晶杯,你帮我寻到了么?”

李旦摇摇头:“没有。”

也不多做解释。

李令月知道他素来寡言,喔一声,挥挥手,漫不经心道:“王兄,我让七兄帮我去寻好了,正好让他多去西市走动走动。”

贺兰氏把围在肩头的印花帔巾扬起,故意往李令月脸上甩,嘴角带着浅笑,亲昵道:“又使唤你兄弟帮你跑腿?”

李令月拂开帔巾,哈哈大笑:“七兄要选妃了,我不赶紧使唤他,以后阿嫂嫁进来,就没机会了!”

两人笑着打趣一阵,压低声音,讨论李显的王妃最有可能出自哪个世家大族。

李旦轻夹马腹,勒马转向,慢慢驰到裴英娘的二轮车旁边。

护卫、宦者、宫女们沉默着前行,旗帜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旌旗在风中舒卷的声音。

裴英娘十指翻飞,胖乎乎的手指头把丝线拧成一条条麻花形状,来回穿插,很快勾勒出一只蝴蝶形状的结子。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细碎清脆的珠玉轻击声。

裴英娘抬起头,眼前闪过一道炫目的金光,晃得她眼花缭乱。

李旦贵为亲王,座下的骏马装饰华丽,马鞍上镶嵌了数百颗绿豆大小的宝石,系带上悬着一片片麒麟金杏叶,金叶随风飘动,发出窣窣细响。

宝光闪烁,璀璨夺目。

裴英娘忍不住偷偷咽口水:一看就知道很值钱!

李旦居高临下,俯视着眼睛闪闪发亮的裴英娘,疑惑又诧异。

他以为这个差点死在亲生父亲剑下的小娃娃,此刻应该躲在车厢里抹眼泪才对。

特意绕过来看她,就是怕她有什么好歹。

没想到她竟然没事人一般,靠在车窗上做针线活儿。

那个泪如雨下,抱着他不放,无助而绝望的小娘子,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除了他,大概没人相信,一个时辰前,裴家小娘子还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不愧是母亲挑中的人。

李旦自嘲一笑,策马离去。

裴英娘盯着马鞍上的宝石看了好半晌,忽然发现李旦腰上空落落的,没有佩戴她早上看到的那块双鹿纹山玄玉佩。

罗青梅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