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这马车不仅仅是眼熟这么简单,守在马车上的马奴,正是府上当差人。
阿娘来了这儿?为何会来这里?
显然言叔也看见了,马车速度顿时快上不少。
他们,莫非有事瞒着她?
抓紧马车内壁的扶手,掀开车帘,她吩咐道:“言叔,停一下。”
老言面露犹豫,但马儿没有先前跑得快了。
青玉见状,探出身子,欲强行下马车。
老言被吓到了,连忙停下马车。此时,马车已经驶离长公主的马车较远。
马车停稳,她立马跳下去,向长公主的马车跑过去。
“你为何在此?长公主呢?”她单手撑腰,急急喘气问府上的马夫。
马夫手足无措,道:“在,在村子里。”
“带我去找她。”
这里应该就是去岁,被雪压垮了房屋的村子。一眼望去,零零落落散着不少茅草屋,被大雪压垮很多大树,只剩孤零零的木桩。
最里头的茅草屋,徐徐飘散出袅袅青烟,还未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被青玉甩在身后的老言赶到,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挥手让马夫退下。
青玉不解,探究地看向老言。
“还是让老奴陪郡主进去吧,子兰也不要去了。”
话罢,他从衣袖中,掏出两个香囊,递了一个给青玉,示意让她放稳在避下。
“老奴跟着长公主进去过一次,里面情况大致了解。靠近后,郡主千万别取下来。”
青玉接过,放鼻尖下嗅嗅。一股浓郁的药味直扑脑门,特别提神醒目,仿佛七魂六魄已经到达一个新的高度。
这滋味,绝了。
老言见她听吩咐做了,带头领路进了村庄。
一路不见有人在外溜达,来时地里田间也没见到人。
脚下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前儿下过雨,有的地方还是稀泥。她扫了一眼,随即不敢东张西望。
进村子后一直直行,很快到一处茅草屋前,老言停了脚。
柒歌站在门前守着,见青玉和老言,她莹莹一笑,随之俯下身子行礼。
“郡主。”
里头的人听见门口动静,细细沙沙地脚步声往门口跨来。
青玉好奇地打量起附近的环境。
这些房屋墙壁,都是用黄泥做的,没有围墙,她还是第一次当面见到这种屋子。
门前绿油油地,长着杂乱丛生的野草,从中又有星星点点米粒大小的小黄花,开得灿烂。
屋子一侧光秃秃地,另一侧有一颗大树,枝繁叶茂,笔直直指天际。
长公主搀扶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出来。
男子一身黑衣,眉目如画,面容苍白笑得和煦。
“这是小玉儿罢,我是阿爹。”
声音也很好听,不疾不徐,犹如清风拂面。
他说什么?阿爹?
青玉被吓得不轻,连连倒退。
“你,你是阿爹?不可能,我见过你。”
老言略有担忧看向她。
眼见脚后跟踢到石头要跌倒,还是柒歌及时搀扶住她。
秦遗人询问:“哦,小玉儿在哪里见过我。”
“相国寺,只是眉毛全白了。”
长公主出言道:“当风口呢,小心着凉,进去说吧。”
确实也是,青玉跟在阿娘身后进屋,留老言和柒歌在门口把守。顾阿兰提着箱子,往另一家去了。
里头的摆件,简单素雅,三人围在一方八仙桌坐好。
秦遗人吃了口茶,将他的过往慢慢道来。
当初,他一出京都,走半月到了倒灌河边。收押他往西疆的两个小兵,便欲在此杀他。
是他趁其不备,先下手,将两个小兵给结果了。穿上小兵的官服,写了封书信再盖小兵私印前往官驿投信给国公府。
道他已身亡。
之后,他乔装打扮潜回京都,才知道筱筱,已经嫁给这世同母异父的兄弟。
已经这般结局,他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这些年,什么地方他都去过,但始终放不下筱筱。
不知晓她在京都,是否安全,之后又多次偷偷潜回京都。
一来二去,竟让他知晓了一些内幕。
养父孙国公,当初是准备毒死他的。那份毒药,被他阿娘吃了,以死相逼,才换得他尚且有命在世。
而筱筱,更是被他们给折磨地,几乎没有了人样,还好被顾阿兰及时发现了。
之后筱筱向先帝另外要了一座公主府,教他有机会看到了青玉,足足有六分肖似他。
七年前,他便与筱筱相认了,顶着二弟的身份行走在世间。真正的二弟,被筱筱关押在暗牢里。先帝去世后不久,被二弟抓到空子跑出去了。
他当时只身在外,身上又有要职。索性,直接在半道制造混乱,装作已经遇害。
其实,他是换了路引和装扮,回了京都。
若不把二弟抓住,他无所谓,筱筱和小玉儿怎么办?先帝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又巴不得筱筱有个什么把柄可抓。
为防万一,他便借户部尚书钱大人的手,向皇帝举检了一位道士,他的师弟。
皇帝不负他所望,封了道士为国师,整日追求长生不老,渐渐便没先前盯长公主府那么紧了。
皇后心起异心,主动向师弟示好。师弟顺水推舟,恰好皇帝在相国寺时身边防范没有宫里严。有了机会,就直接顶替了皇帝。
真正的皇帝,现如今还在云霞山。
没了驸马这层身份,他不好再明面出现。
暗地里,他也一直在查,当年先帝是有意成全他跟筱筱的,后来为何会反口。
当他见到老秦王,豁然明朗。
脑子里想着这些过往,他全告诉了青玉。
又道:“小玉儿,你当初看见的那位老僧人,是祖父,不是我。”
老秦王竟然还活着,青玉不免惊讶。
问道:“他为何会放弃封地爵位,跑到相国寺出家?”
“最清楚不过的,只有他自己了。想来,是有什么放不下吧。他多年只在暗室礼佛,少有出来的时候。如今他又多了个乐趣,整日抓着孙二一同礼佛。”
这次道来,他语气有些沉重,说最后一句话时,才松泛了些。
原来是这样,那,当初老言还说,已经将孙二烧死了。
思你辞,她便向阿爹问了出来。
秦遗人听后解释道:“当年那些事,也不是他存心为之,他也是受了护国公的蒙蔽。当初一跑出暗牢,他便划烂了脸,跑相国寺去了。现在的他,不愿再理世上的俗事,沉迷佛法不可自拔。只是,方丈不愿给他剃度而已。知晓你见到了他,求老言为他打的掩护,不愿再有人去追寻他的下落。”
青玉听得点头,原来如此。
又问:“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直接跟阿娘说清楚?”
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公主出声道:“是我不愿再见他,也不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青玉冷冷地偏头,佯装生她的气。
哼,当初她老老实实,什么都给阿娘说得清清楚楚。阿娘倒好,嘿,原来早就跟阿爹团聚了。
长公主见青玉生气,一改端庄,调皮地一蹦一跳凑过来,挨着青玉好一顿软磨硬泡。
“小玉儿,阿娘的心尖,原谅阿娘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不说的,是你阿爹不让。”
青玉没眼看,躲避不开,只能半掩鼓鼓的小脸颊哭笑不得:“阿娘,你别这样。”
这般过后,青玉忍不住软口,称只要能被说服,便原谅她的欺瞒。
长公主道:“当时在外,不敢暴露你阿爹还在世的消息。我知道你想问,为何回府后不说。因为,为娘担心你年纪小,喜怒形于色,被外人看出来。
之后这边好几个村子又出事,几百口百姓吃了左相铺子上的东西,死了不少人,左相为不暴露,就杀人灭口。为不打草惊蛇,阿娘与国师商量,先背锅暗地里找证据,这儿现存的人,便是先前在左相手里逃出来的活口。”
说到此处,她顿顿,忍不住叹气。
“本来是想揭穿左相,让他们去作证的,可是前几天,才发现他们染上会传染人的恶疾,好在每一个人都挺过来了。等不了两天,便可以带领他们去告御状。”
原来是这样。
没留多久,长公主便催促老言,带青玉离开。
青玉本还想去看看村子里的人,强坳不过,只得走了。走之前,她留下了两小筐樱桃,让阿娘转交给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