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脸上的飞霞愈发红润。
鹿娅今儿知晓前头正厅来了外人,就只往花厅这边来玩耍没过去。她近日喜欢上了弹琴,只需十指在弦上波动,就能有声响出来,老有意思了。
青玉还未走近,一阵阵如同她听过的弹棉花声响从花厅飘出来,饶是顾西里这等走神到十万八千里远的人,也被惊悚回魂。
世间竟还有人能演奏出跟他老顾家一绝琴技几乎完全相似的人,可真奇妙。
青玉却是想着,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作,几乎可以达到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也算对得住你顾西里今儿扰我美梦之过了。
但还别说,鹿娅最近这个琴技是愈发厉害了,她入耳后瞌睡全跑干净不说,还起了想磨牙的心思。别人是常常练习会进步,她是一日比一日难听,还兴致浓浓。阿娘也对此认可,从她自个的私库里,扒拉出来名琴给鹿娅练习。
装作不经意往身后的顾西里脸上扫过去,对方不止没有她想象中的面色仓皇难受,还站原地闭眼细细感受起来。
厉害了。
一曲毕,顾西里兴奋地搓手跟青玉询问方才谈琴者何人。
豁,还有这样子的人。青玉看在他有为自己挡过灾的份上,随手指向花厅旁边的小凉亭。
只是被树木遮挡着,不注意瞧不见。
凉亭里,鹿娅手拿琴谱正在翻看。刚刚弹的她已经能很熟练了,想换个更高难度的。
身旁侍奉她的婢子,愁眉苦脸。青玉领着顾西里进来坐下,她们犹如看见救星,抢着端起花厅内给她们斟茶。
再借口没了茶水,借机往外头走走透口气。
顾西里神色自若没有乱瞧,见青玉跟凉亭里的一个青衣小女郎隔得近,选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
鹿娅见着青玉,眉开眼笑地将琴谱递过去,手里不停比划着,要给她来一曲。
青玉顿时后悔不已,她怎么就选了一条伤敌没有、自损三千的路子。鹿娅期盼地直直看着她,就等她选好了来一曲。
眼尾不经意瞄到顾西里。
一身银红衣袍少年郎,眉清目秀面白若玉,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天生带笑。
鹿娅当场举起香炉,朝顾西里额上砸去。青玉措不及防,没能拦得住。
眼见鹿娅要给顾西里当场来个开瓢,他自己察觉到杀气,手脚灵活地躲了开去。鹿娅扑空,结结实实和不小心拂倒的古琴一起摔在地上。再抬头,眼睛红红地装满泪花,瞪在顾西里身上的眼神,估摸是想从他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鹿娅不服气,拾起地上的古琴心疼地放回桌上,又去凉亭外头捡回烫手的香炉,一心惦记着给顾西里开瓢,口中咿咿呀呀情绪激昂。
顾西里慌慌张张地躲闪,期间不禁质问:“青衣小女郎,我们是第一次见罢,有得罪的地方顾某给你赔个不是,用不着这么大阵仗罢?”
青玉心知她是将顾西里认作当初上山的顾府其他三人了,担心她真砸中顾西里,上前拦她。
“鹿娅,他不是当日山上的那几个人中一个,他们只是长相相似你认错了,快放下香炉,你手心只怕都起水泡了。”
鹿娅红蒙了眼哪管这些,又将香炉直指顾西里头顶掷过去。这次顾西里身后是对着进花厅的门,他是及时又躲开了,没甚的大事。
苦了刚提左脚跨过月亮门的秦王。
秦王身后跟着的是柒歌,她是来告知顾西里,顾将军在前院影壁等他一齐回府。遇上秦王边错落一步让他先行,没想到进来会是遇上这个,暗自庆幸秦王走在了她前头。
第二十一章 去庄子意外横生(全新)
秦王想着今儿是休沐,借着前儿跟青玉的一点私交,往姑母府上走动走动。毕竟都受是当今陛下猜忌的人嘛,适当的抱团陛下才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迎面来了一个香炉,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想法。他丢下一句告诉姑母孤来过,顶着额头上的青紫红肿大包,似只大鹅迈开步伐的样,转身往外头跑了。
到底俊美,一点也没影响他的美貌。
上次来是被青玉完的马掬砸,这次又换了一个花样是吧,这长公主府跟他相冲不该来。
鹿娅见给开瓢错了人,想上前去赔罪又畏首畏尾不敢,低头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搅手指。
青玉也是瞳孔微缩,震惊在了当场,场面一度尴尬。
柒歌回过神来,给顾西里道明顾大将军在前院影壁等他,他立即也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地跑了。
鹿娅很是恐慌,慢慢挪步到青玉跟前来比划,她不是故意的。
青玉沉默地先安抚住她。顾西里和顾翩翩是一母同胞的哥妹,长相相似。是她没有想周到,还把人往她跟前带,可不得受刺激。
长公主得知此事,同情秦王这个只要来她府上都是带着一身伤的侄子之余,也对鹿娅更是多了几分怜爱,她这是还没有从亲人离世的悲痛中完全走出来呢。
一时念起,帮青玉写了封在上书房请假的折子呈给陛下,她带着这两个小孩往京郊有温泉的庄子去散散心。自然,秦王这个倒霉侄子这儿,她也是备上厚礼去的。
府上去办这件差事的小厮,也带回来不少礼,还有秦王的一封亲手书信。
大意是让她不要怪侄儿不想多来姑姑府上走动,确实是性命危也不敢来。但他的问候是少不了的,还请姑姑在太后面前,帮他多多美言,别被当今给欺负了不管。
确实这个侄儿邪性了,她哭笑不得的,让小厮给他回了个知道了的口信。等事儿到了,见大小在决定要不要帮一把这个侄儿吧。
青玉得知明儿能去京郊的庄子见见,倒是没有长公主意想中的欢喜和激动。
这个庄子里头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是准备先将便宜阿娘上元节的灾祸躲过去,再找由头去解决这个庄子的。没想到此番长公主为了给鹿娅和她散心,直接点了这个庄子的牌子。
也算这个庄子上的人胆大,里头有能耐者能欺上瞒下,什么不能干里头的人偏偏就做那个。私自买卖人口,有途径跟官府勾结卖私盐、私铁之类的。具体是怎么个操作,她倒是不见得很清楚,只知晓,这些锅最后都落到长公主身上背住了,也是她登基后一个黑点。
想来也是有人在暗中支持着他们,不然这个庄子离长公主府这么近,哪里敢如同行乱拳般行事。不想着自己头顶这颗头颅,合该想一想家人的。
本朝对于各行各业都有明法,只有得到官府认可的人,方能进那行。不然就算为私,轻者是要被抓去服役一年到十年不等的,重的就是三族人全没了。
第二日拂晓,远处天际透着鱼肚白,长公主府小厮将主子箱笼搬上六辆马车才够用。待青玉他们出来时,正好天光大亮。
此行青玉知晓不会太过平静,将十六怪一人不落下都带着去。
京郊这个庄子要途径南门,他们一行十六两马车徐徐路过。青玉掀开帘子,正好撞见孙瑾之在此被穿着小兵样式的人刁难,他手中攥着一匹马的缰绳。脸上有不少青紫,想来是被揍有一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他不还手不提,还垂手任凭别人拿他当做沙包出气,边上的马都低头不敢看。
上次孙瑾之假惺惺地送给她别松这个侍卫,口中说是保护她,却叫她发觉别松常常给孙瑾之递信。这也罢了去,别松本来一直在言叔眼皮子底下,翻不起风浪来。
问题是她上次给他指明户部尚书大郎君为人的破绽,他倒是真不辜负自个的一心祈盼。转眼跟户部尚书大公子钱有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吃花酒,她好几次放学家去路过朱雀大街,亲眼看见的。
并且,她之后找他人直接婉拒身子不适,不见了。
好得很,青玉见他挨揍心里美滋滋。
马车缓缓过了城门,孙瑾之不经意间跟青玉磕眼对上,脸色有些恼怒和不自在。
青玉更是笑得收不住,引来外头马车沿上坐着驾马车的马夫连连询问。她随意糊弄过去马夫,放下帘子躺马车里乐了好久。
揍孙瑾之的人竟然是之前的安乐王,如今的看城门镇国将军。想来可能是孙瑾之失算他今儿会有这么一遭,骑马打这儿过了罢。该!
高兴着,不知不觉扬唇睡了过去,婢子子兰来请她下马车时,才发觉脸上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