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宫里也不知安全与否,出宫的确是最好的。
念及此,司马毅心中自嘲,这皇宫中的高大红墙,圈住的又是谁?
李秀看着司马毅一天之内变得沧桑许多的面容,忍不住道:“皇上,请您务必保重龙体啊!”
司马毅苦笑,“李秀,你说朕是不是像那个宫女说的一样命中注定断子绝孙?”
李秀吃了一惊,当时护送太后离开,并不在殿内,以是并未听到这句话。
“何人竟如此大胆,诅咒皇上!皇上您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有上天庇佑,日后必定会儿女双全!”
司马毅听了只是笑了笑,又有谁敢对他说真话呢。
“伺候朕穿衣吧。”
感觉到司马毅情绪的突然变换,李秀一怔,叹道:“皇上,太医说了,您需要好好休息。”
司马毅摆了摆手,“朕是一国之君,不是吗?”
闻言,李秀也不好再多言,走上前伺候司马毅穿衣。
李秀正在扣袖口的盘扣,听到司马毅道:“传朕的旨意,追封萧妃为萧贵妃,追封皇儿为皇太子,再追封景秀为令阳大公主。”
司马毅这话透着浓浓的自责和无奈,李秀心底叹了口气,逝者已逝,身后的荣耀或许是在世的人能表达的最后一点心意。
司马毅穿好衣衫后便出了养心殿,一出殿门,他便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冷风往殿内灌,脸上有细密的雨丝撒在脸上。
“皇上,奴才一时不察,竟是下起了雨。”李秀从身后急急忙忙追来,手里拿着一把油纸山。
在屋檐下的郭蝉二人听见声音,也发现了刚出殿的司马毅。
“见过皇上。”
陆谨言行礼时看见司马毅深邃的眼眸泛着雾光,心中不由有些同情他,除去一国之君的身份,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寻常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郭蝉皱着眉,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颓靡的司马毅,即使他的外表只是看上去羸弱了些,但郭蝉能感觉到,他经历的或许是他表面呈现出的千万倍。
司马毅自然看到了二人的神色,他勉强勾了勾唇角,“你们怎么还未出宫?”
郭蝉道:“还是进殿说吧,表哥。”
这一声表哥,难得的温柔,司马毅一时有些恍然。原本想要吹吹风的打算来不及阐明,人已经被郭蝉带着往回走。
李秀将还未来得及撑开的伞扔给一旁的小太监,紧跟着进了殿。
因为司马毅病倒,养心殿已经升起了炭火。
郭蝉看着司马毅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道:“表哥,这些日子你需得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便交给我罢。”
若是换做旁人说这话,只会觉得此人心机叵测,借机掌权,但郭蝉不会,司马毅也知她不会。
司马毅看了陆谨言一眼,“辛苦你们了。不过,我还能坚持。这是我的责任,而且景秀和皇儿,还有萧妃......无论如何我都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司马毅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这时的司马毅是脆弱的,他眼里浓浓的痛苦骗不了人。
郭蝉抬眸恰好看到陆谨言正在看她,她看到了陆谨言眼中的不忍。她明白陆谨言的意思,但她也有她的考量。
思虑再三,郭蝉慢慢道:“表哥,我看过景秀和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的遗体。”
司马毅知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事,“难道你有什么发现?”
郭蝉点头,“景秀的脖子上有深深的指印,我认为她是被人掐着脖子直到窒息才被扔进湖里的。”
在一个父亲面前提起女儿的死,无疑是残酷的。
司马毅明显的呼吸一滞,“活生生被掐死的?”
一边说着,司马毅脑中便浮现出景秀被人用手掐着的模样,红润白皙的脸庞渐渐变得苍白无色。
郭蝉知道自己太过残忍,但是为了一个真相,她不得不让自己回答。
“是,至于那宫女则是被溺死在湖中。”郭蝉看了他一眼,又道:“而且我发现景秀脖子上的指印与宫女的手吻合。”
听到这里,司马毅猛地睁大了眼睛,“好啊,好啊!这皇宫里到底有多少漏洞,又混进了多少奸细?!”
郭蝉沉默,她原本也不曾想到竟然是景秀公主身边的人下的毒手。
‘“可查到那宫女的来历?!”
郭蝉摇头,“大内宫中的事,还得要宫里的人查起来才方便。”
闻言,司马毅立刻道:“李秀,朕命你立刻去查,那宫女这段时日接触过的人、做过的事、去过什么地方朕通通都要知道!”
李秀领了命立刻去了,及时此时已经是深夜。
李秀一走,司马毅让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退到大殿外,这才道:“说吧,丹阳你还有什么发现?”
第116章
郭婵抛出自己的看法, “表哥,你可想过他们为何要对皇嗣下手?”
司马毅此时忽然想到了那宫女临死前的话,断子绝孙……
郭婵也想到了那句话, 事实上, 事情发生之后郭婵也明白过来, 刺客今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刺杀司马毅, 而是针对皇嗣。一旦司马毅无后,国无储君, 司马毅至多只能当个几十载的皇帝,然后从旁支挑选优秀的皇室作为皇储。
司马毅叹道:“他们费尽心机难道只为了让我挑选一个旁支?”
郭婵一怔,下手的目的自然是皇位,有动机的也那几人。而且如今在京的藩王只有汝阳王司马贺,郭婵几乎是锁定了司马贺的最大嫌疑。
陆谨言觉得这二位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于是善意的提醒,“你们忘了张皇后娘娘还有着身孕吗?”
二人同时看向陆谨言, 郭婵喃喃道:“张皇后今日并未参加千秋宴。”
张皇后如今与禁足无甚差别,与宫外消息不通,也不被允许再出她自己的坤宁宫半步。
陆谨言皱眉,“她并未参加, 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司马毅这下有些说不出话, 张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可以他不想那孩子顺利出生,不是因为他不喜,而是他知道以那样的身份出生, 日后只会比寻常皇子过得还不如。但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肉, 所以他一直是放之认之,如果能生下来也是那孩子的命。
一连失去两个孩子的司马毅此时却做不到忽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他当下便叫来宫人去查看张皇后的情况。
等待的过程,司马毅显得有些心烦意乱,郭婵见状并未继续提起其他话题,而是一起等待宫人前去查看的结果。
行刺之事发生后竟然无一人想起张皇后,可知她如今在宫中地位何等低下。
有宫女上了茶和点心,郭婵将点心递到陆谨言面前,“你快吃一些。”
陆谨言不忍拂了郭婵的心意,虽然不饿,还是拿过一块咬了一小口。
香甜可口,的确不错。
“你也吃一些。”陆谨言知道郭婵自从刺客行刺之后便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嗯。”
一盏茶功夫后,司马毅派去的人回来复命,张皇后连同她腹中的骨肉都安然无恙。
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如果再出现意外,后果不敢想象。
司马毅当即下旨派御林军保护张皇后的安全。
陆谨言叹道:“还好皇后娘娘幸运的避开了今日的千秋宴。”
司马毅虽未开口,但他的神色说明他与陆谨言是同样的感受。
看着司马毅如释重负的模样,郭婵不禁想,张皇后的安然无恙真的只是幸运这么简单吗?
如果幕后之人的目的是司马毅的子嗣,那么理应不该当过张皇后不是吗?毕竟如今的张皇后备受冷落,更好动手不是,如果她是幕后之人,一定会选择一石三鸟。
虽然这么想,但郭婵并不打算此时提出自己的想法,毕竟毫无证据。
司马毅庆幸之余,并未忘记查找真凶,他询问郭婵的看法。他自登基以来,虽一直有抵抗势力,但一切都在掌控中,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的事发生,如今看来,似乎有人很不希望他继续坐在这个位置。
郭婵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犹豫,将军府的傅先生,她从未告诉过司马毅,因为傅先生的身份不过是她的猜测,而且只要凌齐一口咬定那个傅先生就是寻常的幕僚,她最终也拿他无法。
“你还有不敢说的事?”司马毅与郭婵自小一同长大,对她的情绪感知十分熟悉,当下便看出她心底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