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到了后门，嫌疑人还是只留了一个背影。
过了马路，就是那片村庄。
乍然一看，自建的小二楼林立，几条巷子又七拐八拐着错综复杂，一旦跟丢，后续就会非常麻烦。关键是他现在显然也被逼急了发了狠，万一再伤到路人或是干出什么事来……
但更糟糕的是，今天这里居然摆起了市集。
这是郊区独有的集日，到处都摆满了小摊儿和推车，瓜果零食、日用百货，卖什么的都有，密密麻麻挤满了村前的大半条街道。
可供行人通过的范围大约只有几米，中间还散着各式各样的小电动车。赶集的人们骑着时走时停，给道路造成了不定时的拥堵。
但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噪音，摊主的叫卖声和劣质音响混起来的声音，足以掩盖一切踪迹。
一个人在前面跑，后面的人更是在奋力追，集市里多的是普通群众，见了无不惊恐纷纷闪避，有几个呆住的倒霉路人还被嫌疑人冲撞到了，不敢去拦撞他的人，反而是拉了后面的民警要求帮忙、讨个说法，闹得更乱了。
遇到这种事真是十足的倒霉，陆亦然却不敢多想，只奋力跟在季和身后。
“左边。”
“前面。”
“绿色三轮车的水果摊前面。”
季和却是追得很紧，且眼神毒辣，一击必中。
但干扰项实在太多，而嫌疑人显然是知道情况，才宁愿多绕路也带他们来这里的。
所以，市集尽头，他人还是钻进了一条小巷，就此失了踪影。
“小区和村子太近了，多半以前都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住户，对地形很熟悉。”
“而且这种被逼急了的老实人发了狠简直不要命，说不准会……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么长的路段一口气不停地追下来，陆亦然只觉得肺都要炸了，说话也不免断了一下，却还记得拉住人的袖子，“太危险了，一定小心。”
“我有办法。”季和却是连点颤音都没有，动了动胳膊示意他放开，顿了一秒，却是缓了缓神色，“你也小心，跟在我身后。”
季和他已经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不是毫无畏惧、敢打敢闯且不能预料危险的新人，他的表情也没多郑重，陆亦然却偏偏觉得心口被撞了一下。
一同来的同事也追上来了，田建国路过的时候还故意擦着季和过去，“这种事当然是让我这个老家伙来上啊，你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了解，这么急着冲干什么。”
表情冷漠，语气也没有多好，季和却只是点头示意，也立刻摸进了之前嫌疑人消失的路口。
这里大多是自建房，有普通的平房，也有新起来的小二楼，但却没有从整体上规划，偶尔边沿上还有些凸出来的违章建筑，有的地方挂着拆字，显然也留不了太久。
只有一点还算一致，那就是灰色，大片大片的灰，像在噩梦里，永远没有尽头的可怕街道。
这处是平整的水泥路，拐一个弯却是斜坡，再拐一下，又是逼兀的巷口，连砖石都是以前很窄的那种，阳光照不到的边沿长满了暗绿色的青苔。
所幸大部分居民都在外赶集，里面的人很少。
但这种地形就类似于在游戏里落到城区去打巷战，由于房区多，障碍也多。听着脚步声很近，但实际的位置却要很远，即便快速绕过去，又是新的一轮抓瞎。
不少同事进来不久就开始晕头转向，陆亦然也只是勉强跟上了前面的脚步，事实上，他起初还能记住大致路线，现在却是连前一分钟走过的路都记不得了。
季和却一直在跑，全程没停，只言简意赅地做着提示。
“左后方，水泥路。”
“右边，砖石路。”
“隔壁巷子，有水。”
他的听力一定很好，总之绕了多处，却百分百准确，没错过一次。
看到一片衣角，再追。
听到一声脚步，再追。
这场追逐战到底持续了多久，陆亦然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最后停下来，是因为进了一条死胡同。
嫌疑人跑得只比他们更急更猛，被消耗了大半的体力，整个人也捂着胸口弯成了佝偻状。但眼睛红红的，手里紧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竹竿，正发了狂一般朝四周挥动，让人难以靠近。
他身后的墙有两米左右，这种自下而上的翻越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可能，何况他已然没了气力。
“我们一左一右。”
“小何你去那边。”
“小心他身上还有什么。”
“或者直接用手抓人。”
身后的同事们都在低声讨论抓捕的细节。
陆亦然也在喘着气跟着想这些方案的可能性。
但就在下一秒，嫌疑人却像是迸出了全部的力气，一撑竹竿，翻上了墙头。
竹竿应声跌回来，眼看就要直直地砸到季和头上。
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间就被揪紧了，最后一刻，季和却是撑着它借力，也瞬间越了上去，没了踪影。
第8章 体检
死胡同外面是什么。
没人知道。
可能是斜坡或草地，也有可能只是平整的水泥路。
但万一这家住户垫起来了很高的地基，那么外面的高度，便不仅仅只是两米而已。
一轻一重的两声先后落地，紧接着就是模糊不清的急音，多半是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又或许是……
众人几乎是应声往外跑，陆亦然只觉得有大量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脑门，蹿到了最前面。
所幸结果看起来倒还好。
到了地方，陆亦然也没有来得及实地考察，只立刻上前去帮忙了。
季和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大战过后的后怕和兴奋，一手死死地扣着嫌疑人的后脖颈，另一只手反剪了他的双臂。
这个姿势很好上手铐，何况嫌疑人或许是跳下来的时候摔伤了腿，总之起初还有挣扎，后来幅度越来越小，大半张脸都埋在草里，浑身抖得厉害，后来上车的时候还是让两位警察一左一右架着才上去的。
好在外面是片草地，因为之前一直在下雨，泥土还松软着。而且那会儿见人走上来，脚步也如常得很，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去的路上，他们就坐同一辆车，陆亦然看了又看，嘀咕了很久，回了大院，一下车，还是忍不住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我觉得还是去看看吧，医院或者程欢那里都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程欢你这几天应该也见过，就队里的法医，病理组的，没刑事案件的时候一般都坐门诊，人挺靠谱的。”
“应该是没事，不用紧张，但看一看总是要放心些。”
或许因为之前太过于紧张，总之长跑过后的乏力现在才体现出来，只追了几步，陆亦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声音也带了点喘。
季和却一直没停，只稍微走慢了一点，脸上没什么表情，右手却攥得紧紧的，“不去医院。”
单看神情还以为会挨揍，偏偏是这样的理由，陆亦然不由失笑，注意力自然也集中到了那只握着的手上。
“怎么了？”
“扭伤了吗？”
看那会儿扣着嫌疑人的力道，也不太像。
季和依旧没说，陆亦然倒也不好再问，只有田建国误以为季大队长还在闹别扭，一上来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好。
“都告诉你别冲别冲，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多危险呀！”
“至于小陆，他就是操心操肺惯了，又因为以前他爸爸曾经出任务的时候受过伤，所以才对……”
“田叔你先去休息吧。”
陆亦然眨巴了一下眼，终于成功把后面的话给堵回去。
要说是因为受到以前那事的影响，有一点，但好像也没有。
总之田建国被拉开了以后气氛更冷了不少。
陆亦然本来打算直接把人往程欢那边带，上了楼，却见人直接回了办公室。而且，门没关。
那……是让他进去的意思吗？
前几天他也进来过，大多和工作有关，留的时间很短。
再进来，站定，陆亦然才发现这里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是窗台的几盆花被搬出去了。
这点倒是和家里挺像的，一则小猫咪太闹腾，二则店主小姐姐告诉他，有些花对猫来说有毒，于是索性一股脑把绿植都搬回父母那边，转而换了猫草。
但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