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可不能喝醉啊,”她居然就站在那里那么跟酒保攀谈了起来,“明天一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我去完成呢。”
酒保笑眯眯地又换了一个杯子来擦拭。
“是吗?”他声音温和地说道,“那一定是件好事吧?”
店里的歌唱到了尽头,然后换了一首。
【I waited ’til I saw the sun
I don’t know why I didn’t come】
【我等待着直到太阳升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出现】
柳泉垂下视线,拿着酒杯的右手晃了晃。透明的气泡水随之在杯中轻晃起来,水中的气泡仿佛也冒得更急了一点。
“……是的。”她最后说道。
“我想……是会让很多人高兴的事吧。”
酒保瞥了她一眼。
“是会让您高兴的事吗?”他平静地问道。
柳泉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而是把杯中的气泡水一口气饮尽,然后放下酒杯,朝着酒保点头致意。
“……谢谢您的慷慨。”她的指尖轻轻叩在酒杯的杯座上,低声说道。
“愿您有一个美好的晚上。”
当她推开那家店有些沉重的木门的时候,店里回荡的爵士歌曲依然唱着:
【My heart is drenched in wine
But you’ll be on my mind
Forever】
【我的心已被酒浸透
但你会留在我的记忆里
直到永远】
直到第二天上午,已经坐在圣芒戈的一个较为隐秘的房间里,面对着西弗勒斯·斯内普与真·莉莉的时候,柳泉的脑海里回荡着的,居然还是前一晚听到的那两首歌,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在脑内形成了循环播放,虽然令人有点无可奈何,但也奇妙地缓解了很多她的紧张与忐忑。
她亲身经历一次,才知道这个魔法虽然已经是系统菌出品的简化版,但是仍然要求细致而繁杂。
比如,她和金妮——也就是真·莉莉——都必须喝下按照特殊配方制作出来的魔药,然后握住对方的手;接下来完全就是斯内普的任务了:他必须用魔咒调动自己的魔力,再牵出真·莉莉的灵魂,从掌心进入目标躯壳——也就是柳泉现在占据的这具躯体。
柳泉也曾经听系统菌描述过这个灵魂出窍互换的过程,简而言之应该就像是在羊肠小道上错车一样,必须对魔力的控制精益求精到极限才可以——系统菌还曾经语气不明地抱怨了一句,说上次这具躯壳是空着的,要操纵魔法把真·莉莉的灵魂送进去,比这次简单得多,结果西弗勒斯·斯内普还失手了;这一次就算有魔咒的辅助,究竟能不能成功呢,只能向梅林祈祷了(雾!)。
可是最近西弗勒斯·斯内普在霍格沃茨变得更加深居简出。听说他都在埋头练习这个魔法的魔力操控技巧,按理说应当有着十足的把握,才会把第二次魔法仪式安排在今天啊?
柳泉的心里一分钟简直能转过去一百二十个念头,但她表面上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坐在房间正中唯二的两张椅子其中之一上,伸出右手与金妮的左手相握。在她们的手边,各自摆放着一杯银白色的魔药。从杯口看下去,那杯魔药的银白色之中仿佛还隐约有流光转动,确实卖相不凡,配得上这神奇而玄妙的灵魂魔法——
斯内普低沉的声音在这间圣芒戈最隐蔽、最安全的病房内回荡着。
“……莉莉,现在,喝下魔药。”在今天的仪式中担任助手一职、时刻监视着魔咒的进行情况,在必要时刻对接受魔法的两个“莉莉”予以提示的霍格沃茨前任女校长、圣芒戈的著名高级治疗师戴丽丝·德文特夫人,突然从她那个挂在墙壁上的画框里出声了。
金妮依言从自己面前的桌上拿起那杯银白色的魔药,一仰而尽。
她的左手与柳泉的右手继续稳稳地交握着。斯内普那根桦木魔杖的杖尖也仍旧抵在她们交握的双手上。他诵读那个长长的魔咒的声音再度响起,语调平稳而毫无感情的波动。
柳泉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好在有戴丽丝·德文特夫人的从旁提醒,她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出什么差错。但至于“保持情绪的稳定”这个要求,就没那么容易达到了;柳泉犹豫了片刻,还是祭出了那个系统菌一开始就赐予她的金手指——终极大脑封闭术——来令自己保持情绪上的平静。
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她根本无法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着,等待着西弗勒斯·斯内普和莉莉·伊万斯两个人把她送上回家的路,然后在她能够想见却始终无法亲眼看见的未来里相亲相爱下去。
第1127章 【无责任番外·教授篇】·26
她忽然又想起了昨晚酒吧里响起的那首歌。
【When I saw the break of day
I wished that I could fly away
Instead of kneeling in the sand
Catching teardrops in my hand】
【当我看到新一天的黎明
我真想就这么远走高飞
而不是跪在沙上
用手接住落下的泪】
……真是, 太可怜的歌了啊。放在昨晚听到,真的不算是个好兆头——
也许是终极大脑封闭术能够让她在这种时刻分心胡思乱想, 尽管柳泉的大脑已经完全想偏到了跟今天的魔咒以及治疗的目的完全无关的方面去, 但是斯内普正在吟诵的魔咒仍然没有出任何问题,仍在平稳地进行中。
墙上画框里的戴丽丝·德文特夫人突然又出声了,这一次是提醒柳泉:“……碧歌妮娅!碧歌妮娅!!”
她第一次叫柳泉的名字的时候,柳泉正因为分心在想别的事情而没有注意到。她不得不提高了一点声音,又喊了一遍。
柳泉空着的左手微微一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在走神;她因为自己的走神而感到有丝羞愧, 脸上微微红了起来, 立即掩饰似的伸手去桌上端自己那杯银白色的魔药。
就在这个时候,她仿佛感觉一直全神贯注地在吟诵那段极长又极其复杂的魔咒的斯内普,突如其来地往她的方向瞥过来一眼。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会因此而丧失了理智和回家的决心;然而那种奇妙的直觉却一直缠绕着她, 使得她探过去打算端起杯子的左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戴丽丝·德文特夫人仿佛有点着急,又出声催促了她一句:“碧歌妮娅!现在,马上!”
柳泉一时间竟然感觉有点茫然。从前的二十多年仿佛像是快进的电影画面一般,一瞬间都从她眼前闪过。
在那些模模糊糊的画面间,唯有一双眼眸——那个人刚刚投过来的那一眼——极为清晰。那并不是一双十分明亮或十分美丽, 动人到摄人心脾的眼睛, 相反地, 那双眼眸在过去二十年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显得空洞或是冷漠;有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动用了大脑封闭术来遮掩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有的时候他则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对她大动肝火——但是, 到了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却因为那双眼睛而联想起一句诗。
一句,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里看来,也并没有刻意去记,却正好可以在此时此刻用以形容的诗。
【我这一刻感到你的眼光正落在我的心上,像那早晨阳光中的沉默落在已收获的孤寂的田野上一样。】
可是,这种联想是不合时宜的。这种诗句也是不合时宜的。
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很好,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她可不能在这种时刻让整个剧情线彻底乱掉啊——
她得清醒点,作出正确的选择。这里并不是一个来自于真实世界里的人应该呆的地方。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替别人把别人的一生都过完,也不能永远霸占着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躯壳,得意洋洋地以为这具虚假的躯壳给她带来的一切就是真实的幸福。
柳泉的手微微发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想下去。
假如他还想对她有那么一点友善的——或是带有好感的——表达的话,他有好多天的时间。但事实上,这些天以来,无数人对她表示了他们的友谊、善意、牵挂和好感,然而那些人里,唯独没有西弗勒斯·斯内普。
甚至是当今天早上她走进这个房间,坐在那张椅子上,眼看着金妮将一杯魔药放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目睹了这一切;可是,他一直沉默着,并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