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亭,最棒;阮亭,最棒。”
阮亭微怔,他还是侯府公子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样的事,他明白,这是学堂里的同窗表示赞扬以及离别的一种方式。
阮亭唇角漾起笑,笑意越来越浓,清隽耀眼,这是他回到泰和县后,少有的发自肺腑的高兴,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结识这一群同窗,是一段很珍贵的经历。
谢夫子在不远处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不管这些学子成绩出色与否,都是他喜欢的孩子。
转眼到了午时,周煦等人与阮亭道别之后,各自回了家。
谢夫子朝阮亭走去,“为师还记得你刚来学堂时,多么俊的一个孩子,就是有些清冷,不爱说话,还不爱笑。一年时间过去,阮亭,没有那么冷凉淡漠了。为师很欣慰,你能有这些变化。”
“去了府学仍不可懈怠,你的天地不该是小小一个泰和县,也不该是苏州府,为师很看好你。不过,即便读了万卷书,品性才是立身之本,不负初心,真诚相待。”
阮亭没想到谢夫子会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他正色应道:“夫子教诲,学生谨记在心。”
谢夫子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若是得闲了,多来学堂看看为师和其他同窗,为师先回去了。”
学舍里只剩下阮亭一人,空荡安静,阮亭注视着甄玉棠的座位,她还是没有出现。
阮亭走过去,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歪歪扭扭的“冷面阎王”四个大字。
甄玉棠刻在他书桌上的字还在,但他想见的姑娘,却一直未出现。
收回右手,阮亭转身出去学舍,走到学堂大门口时,他驻足转身,东边的竹林,伴随着午时的风“沙沙”作响,蔚然苍翠,学堂屋顶的瓦檐泛着一层莹润的日光。
在甄家学堂的短短一年时间里,他经历了许多,有过消沉的时刻,也有过高兴的时刻。
去到府学读书后,他应当没多少时间再回到甄家学堂,许是下一次见到甄玉棠的时候,甄玉棠已经将他抛到脑后了。
*
韩晚离开学堂,并没有急着回家,这一段时间她和甄玉棠关系亲近不少,阿芙生病了,她应当来探望,“阿芙怎么样了?
”
甄玉棠柔声道:“她睡觉时贪凉,将被子踢开,受凉闹了肚子,刚才喝了汤药,这会儿睡下了。”
韩晚叹了口气,“你也挺不容易的,你爹娘不在了,你还要照顾阿芙这个孩子。”
甄玉棠轻轻一笑,“还好,平时有阿芙的奶娘在一旁照顾,还有我伯父、伯母他们替我看顾,我也没出什么力气。”
韩晚将学堂的情况告诉她,“你不知道,你刚离开学堂,阮亭就来了,他给谢夫子买了两斤上好的茶叶,还给学堂里其他学子准备了果脯糕点。”
甄玉棠微微一愣,她还以为阮亭不会再来学堂了,“这会儿他还在吗?”
“都午时了,他应该回家了吧。” 韩晚说着话站起身,“好了,探望了小阿芙,我也该回去啦。”
甄玉棠跟着起身,“你留下用膳吧。”
韩晚摆摆手,“不了,我爹在家等着我呢。”
送走韩晚,甄玉棠突然想起来,她买了对耳坠,样式很是精致,韩晚知道后说要看一看,今天甄玉棠将耳坠连带着盒子拿到学堂,后来因着阿芙生病一事,离开的匆忙,她忘记将耳坠带回来了。
甄玉棠准备去学堂将东西拿回来,刚走到学堂门口,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阮亭离开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
虽然没有看到正面,可甄玉棠知道,这是阮亭。
前世她与成亲十年,这一世在学堂时又坐在阮亭后面,甄玉棠怎么也不会认错。
阮亭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衫,背影清瘦挺拔,透着少年的蓬勃。
甄玉棠静静的立在原地,阮亭的身影很快消失。
看来她和阮亭是真的没有缘分。前世她喜欢了阮亭十年,而阮亭并不爱她,现在,她也没能与阮亭再见一面,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可见,她和阮亭就不该成为夫妻。
甄玉棠轻轻摇头笑了下,抬眸望着蔚蓝的天空,心湖越发的平静,她祝阮亭青云直上,常健无忧,这一世能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
而她,和阮亭是真真正正的再见了。
第21章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一天
过了两日,小阿芙不再闹肚子,甄玉棠得以闲下来。
她吩咐道:“樱桃,备好马车,待会儿去唐苒家里。”
唐苒随着甄远山回到泰和县,说第二天来找甄玉棠。可一连几天过去,迟迟未见到唐苒。
就算她被急事绊着了脚,过去了两三天,总该将事情忙完了。
甄玉棠觉得奇怪,有些担心唐苒。
*
唐家,唐苒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哑哑的,哀求道:“爹,整个泰和县都没几个女秀才。你就让我去府学读书吧,若是我有了出息,咱们唐家也能跟着沾光。”
唐老三抽了一口旱烟,再慢慢吐出来,唐苒成了女秀才,给他长了脸,他确实很是得意,可去府学读书,要花费不少银子。
“ 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哥哥该娶媳妇了,你下面的几个弟弟再有两三年也该成亲了。你去府学读书,束脩就要十来两银子,再加上你每月吃饭的费用,一年下来要多少银子!”
“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张罗着说亲了。女儿家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处,你成了秀才,本来就不好说亲,再等一两年,就更嫁不出去了。”
这几日,唐苒正是因为唐老三不让她读书而没有去找甄玉棠。
她满心欢喜回到家,唐老三却不让她去府学读书,要她赶快嫁人,要她为了哥哥弟弟们放弃学业。
唐苒努力的要走出这个家,当初她得以去甄家学堂读书,也是她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机会。
邻居家有个秀才郎,当时唐老三准备领着几个儿子过去,让那个秀才郎掌掌眼,看看哪个儿子最有读书的天分。
唐苒知道后,偷偷的央求邻居家一个哥哥教她几个字和一首诗,然后又哀求唐老三带着她一块过去。
唐苒的哥哥唐来,以及她那几个弟弟,皆大字不识一个,当然比不过她,那个秀才郎说唐苒最有读书的天分。
考虑到唐家的情况,那个秀才推荐了甄家学堂,甄家学堂束脩极低,不需多少银子,加之唐苒苦苦争取,唐老三才松口让她去读书。
有了读书的机会,唐苒很珍惜在甄家学堂的日子,她不敢有一丝松懈
,平日上完课,回到家还要烧火做饭洗衣服,唐老三一不顺心就对她又打又骂,她也会觉得累,但她更想走出这个家。
如今,好不容易她成了秀才,可她的家人,硬生生斩断了她所有的希望,想要将她死死按在这一滩令人窒息的污泥里。
唐苒再一次哀求,“爹,我不嫁人,我要读书。银子的问题,就当是我先借您的,我去府学读书,有空的时候可以抄书,也可以找家铺子打短工,可以顾着每月的饭钱,花费不了多少银子的。”
唐老三又吸一口旱烟,“你说的轻巧,到最后还不是老子给你出钱! 你在家安心待着吧,明天让你娘找个媒婆给你说亲。”
泪珠涌满整个眼眶,唐苒抹了一把泪,转身往外走。
唐老三低喝道:“不在家待着,你去哪儿?”
唐苒哽咽的开口,“我去找甄玉棠,这次去苏州府,是她给我出的盘缠,剩下的银子我还给她。”
这几日她哭也哭过了,道理也讲了,可不管怎么坚持,唐老三都不同意,她只得去找甄玉棠拿主意。
其实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麻烦甄玉棠,可她实在没法子了。
唐老三粗声道:“你真是一根筋,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花了多少银子,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银子咱们留着。”
“爹,不行。” 唐苒说着话转身往外走。
马车在唐家门口停下,甄玉棠进去唐家,刚好看到唐老三和唐苒。
唐苒眼睛一亮,赶快跑过去,“玉棠,你怎么来了?”
甄玉棠笑着道:“我来找你啊!”
注意到唐苒那红肿的眼睛,甄玉棠问道:“苒苒,出什么事情了?”
唐苒鼻子一酸,不打算再顾忌唐老三的面子,低声道:“我爹不让我读书,要让我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