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灵(8)

作者: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露哥大大]专门做各种用途的宠物慰问影片卡,他(她)在网页上说他(她)什麽都养过,连红毛猩猩、南美大蜥蜴都养过,但什麽都养不久。他(她)设计的动画卡片裡总是佳句连连,于文文订的这张上头写:

牠们,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最后,也只是回到了天上。

[恶瓜妹妹]的最新日誌裡写着他(她)和第五个情人第五次约会时所做的事,喝咖啡、看两部二轮电影、逛格子趣、吃399吃到饱石头碳烤、照大头贴。

虽然也不清楚这约会到底是[恶瓜妹妹]和他(她)曾经拥有过的第五个情人,还是和他(她)同时拥有的众情人中的第五个,于文文还是在他(她)的留言簿上贴了个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笑脸。

[楚天心]在他(她)的[新诗进行式]中写着:

爱恋的心是种传奇没有逻辑渐渐疯狂渐渐深刻渐渐生出所有传奇

于文文觉得那‘传奇’两个字下得奇怪,好像爱情是种充满距离、遥不可及的东西。是爱情造就传奇?还是传奇点燃爱情?

细想,或许在这样一个人和人缺少面对面交谈的时代,爱情变得稀薄,像纯氧;而一颗砰砰然感受爱恋的心,更成了电影、戏剧、小说的专利,教人无从安排,儘管如何期待。于文文点选了推荐这篇小诗。

浏览、浏览,滑鼠喀兹、喀兹。

[麻大功]發表了他(她)如何在十五个小时内,在网路上从恋爱到失恋的经过。

[336喜愿年]最讨厌的远房表姊来访,那位表姊总是毫不留情地批评大家辛苦准备的菜色,和所有人身上的衣服。

[云深处]的新学校传说闹女鬼,女鬼生前是受老师冤枉自杀的学生。

[那卡]的连载小说贴出了结局,女主角最后死在仇人怀裡。

[飞灵]展示的最新电脑绘图,是一隻雨中青鸟。那青,像早春第一枚新叶。

于文文挂念起那隻生命垂危的绿绣眼。想寄一张卡片给那鸟,却不知哪条网路能通达鸟的世界。

那名陌生男子像阵风把鸟带走,想留言给他,更不知上哪去留。

而他的名字呢?

于文文现在才想起该问他的名。

绿绣眼落地的身影成了淡淡悲伤,与那陌生男子的简短对话,是种不知该如何理解的心情。

那是感受善意的温暖?好奇那男子对绿绣眼的丰富知识?欣赏他不急不徐的谈吐?还是面对鸟和陌生人的两重无措衍生出的猎奇?猜臆鸟的生命韧度?幻想那个没有网路身分的男子令人难以捉摸的行径?

又或者,于文文太想飞上蓝天,却也害怕有掉下来的时候,如果真的掉下来,是否也会有个细心温柔的人将她拾起,捧在掌心?

第 17 章 蚊子血

于文文认真怀念着母亲的拥抱。

想起一处种满玫瑰花的园子,傍晚,花朵上空飞满成群小黑蚊,那是于文文的舞蹈教室门外。

六岁的她手裡提着紧得夹痛脚指的粉红色舞鞋,坐在花园裡一张白色铁条椅上,任蚊子附着在白色裤袜上吸血。也许被蚊子叮咬可以增加母亲的罪恶感,因为她答应了要在窗边门外一直探望,直到她下课。

但她没有,忙碌的母亲在于文文走进舞蹈教室后便转身离去,像往常一样。天色渐晩,渐渐看不见玫瑰花瓣上的细纹,母亲还没来。

呼吸裡有蚊子翅膀的震动,鼻孔有点痒。

于文文忘了最后是父亲还是母亲来接,只记得当时的玫瑰香和蚊子血,只记得当时反反复复在心中排练着与母亲一起飞奔而来的拥抱。

母亲的拥抱是缺席,是不在,是没有实现。

她怀念着幼年梦中,对母亲的紧拥。

也许在母亲决定不及早治疗乳癌一刻,她心中那个母亲的重量就已减半,为什么母亲不为了女儿保重自己?母亲心中女儿的重量又是什么?这些年,她开始相信,她不曾真正拥有母亲什么。

张开手,像鸟儿弹脱飞走。

张开手,不论人生哪个阶段,情感都没有着落。

张开手,没有守在玫瑰花园等待的母亲,渐渐远走。

张开手,人,开始懂得害怕。于文文对自己说。

靠着白色冰凉的椅背,低下头,右手放进裤前口袋,那裡有一团安祥的。掏出,原来是那纸白鸟。

将白色纸鸟重整,展开双翅。它没有颤抖,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不会教人担心,没有多馀痴狂。

将它安置桌上一本很久没有使用的白色手记本上,它也静静接受,不会反抗。

“你就在那安心等着我吧!”于文文说。

长夜缠拥着清月和月下无数不眠的目光,吱吱鸟鸣缀点,这裡几声,那裡几声。

咕呲咕啾玆……咕呲咕啾玆……咕啾,啾呜……咕呲咕啾玆……

第 18 章 惱人

于文文漫步在各学院大楼间的蜿蜒小径,观察所有骑自行车的人。

有些人轻鬆自在踩动铁马,单手操控龙头,嘴上哼着流行歌曲。

有些人两手放空,或抱胸前,好像脚踏车有着自动驾驶系统。

有些人则气喘嘘嘘被脚踏车驾驭着,好像脚绑着五斤泥,一副就要倒地不支的萎靡。

看每个人停脚踏车的模样,可以想像他们对脚踏车的感情。

有些人像对待小孩般,一再检视各部分零组件是否晶亮妥当。

有些人像对待朋友般,对之碎碎私语。

有些人很孤独,没有表情,脚踏车只是不断载着那些孤独的重量,单调地前进。

这天,于文文窝在图书馆读童妮摩理森(Toni Morrison)的小说《最湛蓝的眼睛》(The Bluest Eye)。

叙述故事的黑人小女孩克劳迪亚说道,她与母亲、姐姐在北美寒冷的深秋出门捡拾煤炭,因为御寒衣帽不足而生重病。母亲的言语充满责备,以粗重的手劲将一些辛辣刺激的药膏涂抹在她胸前。睡在单薄的被褥下困难地乾咳,稍微伸展身躯便能感受小小被褥外无尽冰冷的空气。因此想到秋天,克劳迪亚便想着世间若能有人为她祷告,希望她不要死去,那该多好。是这样微弱而可怜的声音懵懂地揭露残忍的种族内歧视和一桩□□悲剧。

放下书,于文文突然好希望母亲能从背后伸出双手,在自己的背嵴上使劲地摩搓,也许不必辛辣药膏,她也能感受母亲的力道透过手温,穿透自己胸膛。

傍晩,从只有两个研究生选修的黑人女性文学专题课堂出来,于文文觉得对不起滔滔不绝的陈教授,每当议题转绕在西方社会如何利用性感和物慾简化黑人女性意像时,于文文便闪了神。

耳边喀啦喀啦的脚踏车声陪伴她回到桂花丛。

花丛间几隻白头翁跳跃着,佈满木屑的土地上有隻鹌鹑静静踱步,一面發出咕咕、咕咕的声音。

进了房间,她突然觉得好想找人说些家常,那些想都不必想就能回答的家常。

打开手机,發现一则来自温哥华的新留言。

父亲说: “阿文啊!我不是跟妳说我种了一棵枫香吗?那棵刚种下的枫香真是要人老命,种下之后两天,整棵树像是受到什麽惊吓,连枝带叶垂萎不振。

我说温哥华在北纬49度16分,西经123度7分,四季分明的气候让土壤在冬春两季可以充分休养生息,所以富含矿物质,够营养。到农场市集看就知道了,种什麽长什麽,长什麽好什麽!

我住的这块地区土壤含沙量高,我也已经用了堆肥增加土壤保水性,特别为枫香买的酸硷值探测针也一直指在最适切的状态。我真不明白为什麽看似健康的成树竟然种不活!

我开始大量对枫香浇水,我还回到当时买这棵枫香的市集去找那位白髮老人,因为我忘了问他,这棵枫香原本生长的状况。

树是有记忆的,而且很固执,弹性不大,妳妈妈老是这麽说。

一定是太多巨大的改变让枫香吓坏了!我连着两天去了五次市集,从头到尾不知道逛了多少圈,都没见着那老人的影。真恼!

妳那边还好吗?天凉些了吗?多喝水,换季时节多喝水,好处多多!唉!恼人啊!”

于文文發了封简讯给父亲,写道:水多是否阻断土壤含氧?太多营养是否让树窒息?添衣!平安。

简讯發出同时,于文文的世界又恢復恼人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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