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艾环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趴在他肩窝里,捏着他的领带把玩。
她没追问陆晏清公司的事,就像绿康的事她跟他也说不着。
没过一会儿,石岩敲门:“陆总,孟总他们来了。”
陆晏清睁开眼,亲着周淳艾的脸说:“宝宝,你先去里边休息好不好?”
“嗯。”周淳艾知道他有正事要忙,乖巧点头。
陆晏清将周淳艾抱到办公室里面的小休息室,又拿出手机给她玩游戏,然后出了门。
休息室空间不大,跟自己家的卧室差不多。虽然是陌生的地方,但这里到处都是哥哥的味道,她一点都不怕。
周淳艾拥着一床凉被趴在床上,开始玩蔬果特工队。
一开始她并没刻意去听外面,但他们开会的声音还是时不时钻进她的耳朵。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再三强调了什么?嗯?老徐,你先来。”
“陆总,基础培训和素质培育的工作很多人理解不深刻,这一块的工作我以后会亲自抓。”
“理解不深刻?那你们是怎么理解的?我亲自跑了半个月的工地帮你们抓基层,你以为是作秀?是面子工程?” 陆晏清嗓音低沉,不怒自威。
“这个……这个事情确实在传达中断了层,这是我的问题。”
“什么叫传达中断了层?当时开会你在,你手底下的人也在,到底是谁没听明白?在哪里断了层?”陆晏清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就回去查清楚,要是明天早上九点我还没看到满意的报告,我就当是从你这儿断的,出去吧。
周淳艾听得一头雾水,就算员工培训工作没做好,能出什么大问题?
紧接着外面又想起陆晏清的声音。
“老孟,该你了,你说说,你手底下的公关部除了删帖,还做了什么工作?”
老孟的声音并不老,大约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嗓音:“陆总,那个王大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这件事上咱们绝对没有包庇,一直都是配合警方工作的。我们不能任谣言继续扩散,必须删。”
“我没说不让删,但删了就没事了吗?其他工作呢?”
“这……”
“老孟,我一直在跟你说,嵘诚已经是大企业了,这个大不是财大气粗的大,更不是妄自尊大的大,而是树大招风的大,是光明正大的大!”
“你以为花钱删帖就没事了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同行正像豺狼虎豹一样盯着咱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社会责任感?哪怕是装,你也要给我装个样子出来!”
“陆总,你的意思是——”
“马上拟一个声明,越谦逊越好,要跟一切违法行为做切割,但不能跟犯了法的员工做切割,责任一定担起来。然后告诉公众我们做了什么员工工作,告诉他们即便知道收效甚微,我们也从来没放弃努力。”
“好,我现在就安排下去。”
待外面安静下来,周淳艾收回神,发现游戏中自己的小人儿已经倒地吐血。
她关掉游戏,起床将门开了个缝,透过缝隙看见陆晏清正揉着鼻梁发愁。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主动坐到陆晏清腿上,帮他捏肩膀。
陆晏清将脸贴在她手背上,很心累的样子,享受了一会儿她的伺候,才说起今天的事儿。
最近嵘诚出了个丑闻。底下建筑公司的工人半夜吃烧烤的时候猥·亵邻桌的女顾客,挨了一巴掌。
那员工气不过,后来尾随那位女顾客至小区附近,在意图不轨之时被保安发现,虽然成功逃走,但头盔落在了当场,上面有公司名字。
受害者报了警,还将事情经过发在了网上,一下子将嵘诚卷入了旋涡中心,网上还出现了嵘诚包庇员工,不配合调查等谣言。
嵘诚公关部花钱删除了□□,同时还向造谣者发了律师函。但这一操作不但没能平息舆论,反而引得舆情进一步发酵。
这件事今天早上被捅到陆晏清面前,他一看差点气炸。虽然这里面有同行捣鬼,但他的员工中确实存在不少猪队友。
就是因为基层工人素质良莠不齐,所以陆晏清一直都很重视员工的思想和素质培养,为了维护企业形象,对基层员工几乎可以说是“高薪养廉”,能做的都做了。
结果今天一查才发现下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好好落实他强调的素质培养,“养廉”的那些钱算是白花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们配合调查就是,但偏偏公关部还心高气傲,不肯道歉,以至于最后激起民愤。
他不气才有鬼了。
陆晏清:“曾经发生过一件比这更严重的事情,我一回来就将那名心术不正的员工开了,谁知不是他还会有别人,我左防右防,最后还是没防住。”
周淳艾大概知道他说的“曾经”是几年后的某个时刻,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哥哥,我们重逢的那天晚上,你不准我一个人走夜路,不准我跟山下的工人多接触,就是因为这个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的都有。”陆晏清捧着她的脸,算是默认,“嵘诚上下五万多名员工,我保证不了所有人都是好人。”
周淳艾:“你已经尽力了。”
陆晏清叹气道:“最让人心梗的是,明明我能预知到一些不好的事,但就是避免不了。”
谁说不是呢,预知技能并不是一往无前的。
他们回到这个时点本身就是一个变数,身边的很多事自然也会因此而改变。譬如周有胜的婚外情,还有三舅的事,在前世就一直没爆出来过。
尽管新生活不是那么完美,但周淳艾依然感谢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她搂着陆晏清的脖子,劝慰道:“如果所有坏事都能避免,如果一切都能顺顺利利,那样反而活得不真实,你就该担心美梦马上要醒来了。”
“我现在也在担心啊。”陆晏清轻抚着她的脸,深深凝视,“宝贝,如果我们真的又回到了六年后,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你是在瞎操心。”周淳艾一边玩他的领带,一边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如果那时我们有现在的记忆,当然会按现在的样子生活。如果我们将这一切都忘了,那你根本就不会想要跟我在一起。”
“谁说我不想?”反驳的话脱口而出,陆晏清不喜欢这个假设,他将人收拢在怀里紧搂着,“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一直吗?周淳艾觉得这个“一直”虚无缥缈,未来谁也说不准,只有过去才是最真实的,譬如刚回来的那一天,她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但现在,她已经能很好地接受这一切。
思及此,她忽然问:“哥哥,你回来的第一天在做什么呀?”
第一天,第一天?好像……他回来的头天是凌姐的婚礼,他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整个人都傻了,完全搞不清今夕何夕。
然后他就……陆晏清心里一激灵,忽然想明白程文骁说的长发美女是怎么回事了。
他催着周淳艾起身:“宝宝,咱们回家!”
陆晏清说的家并不是周淳艾现在的家,而是他公司附近的住处,之前周淳艾醉酒那次去过的地方。
尽管现在他很少过来,但每隔一天就会有人来打扫,所以当他们进门的时候,入眼之处依然整洁无暇。
陆晏清将周淳艾带到他的画室,然后在她面前揭开一块遮盖布。
这是一幅半身素描,画中是一位长发女子的侧脸,她似乎正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表情恬静而冷淡。
“这是……”
“是你。”陆晏清从身后拥住她,细细亲吻着她的耳朵,“那天早上一醒来,我觉得要嘛是这世界疯了,要嘛是我疯了。”
“一开始浑浑噩噩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梦境最清晰。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遍遍回想着我以为的梦境,然后不知不觉地开始画画。”
“从醒来第一天开始,我几乎每一天都在画我的梦,画了好多好多,直到登上花岩岛再次遇见你,我才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梦,我曾真真切切地活在七年后,现在也实实在在地活在七年前。”
“很多很多吗?”
“很多很多。”
陆晏清拉着她一起,揭开一块又一块遮盖布,直到最后,几乎满屋子都是她,各种各样的她。
“登上花岩岛的前一刻我也还在画,这里有好几幅都是在游艇上画的,卖游艇之前,我将游艇上的那些都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