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沚总是因为面对陌生而展露锐利，今日的他却多了一份柔意，他不知何来此意，如同灯光般的朦胧。
第69章 答案
两人走上了傲风亭，在操场边缘的角落，一片漆黑之中也偶尔能被点亮少许，这样的漆黑却让两人多了一份舒适，无需太琢磨对方的神态，无需太刻意化。
在一份隔绝起来的静谧之中，母亲先开了口：
“一直没来的及问，你过得好不好？”
“除了姐姐去世那段时间，其他都挺好的，走过下坡路，却也能重新走回来。”
顾沚也算回答的坦诚，并无随意敷衍之意，也的确打开了不少。
“姐姐去世那段时间，一定很难熬吧。”提及姐姐，母亲却不禁泪眼婆娑，顾沚感受到她的哽咽袭击而来。
她急促拭去泪水，未能听闻顾沚的回应，便只能继续问候：“为什么直接住到了舅舅舅妈哪里，爸爸和新妈妈也离婚了是吗？”
“什么？”
然而这次交谈似乎并不顺畅，对话在这里就出现了转折，顾沚的一脸惊愕惹得母亲也一脸茫然无措，顾沚打破了这份莫名的寂静：
“什么新妈妈？我不知情。”
“在我离开之后，虽然有一大段过渡时间，但是后来我有偷偷回去看过，有时候能见到啊若，有时候根本见不到人，有时候手里提着的东西就完全又提了回去。”
“后来到了啊若六年级了，我还是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啊若，那天我给了她两条围巾和一些吃的和文具，她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她跟我说现在有新妈妈了，也不需要我了，扭头就走了。”
“围巾是灰的和红的吗？”
“嗯！啊若拿回去了吗？”她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
“拿回去了，文具零食也全部拿回去了，而且根本没有什么新妈妈，浪荡成性的他在外面也不一定只找了一个两个。”
这件事情的背后是真的跟着顾沃若的离开而被带走了，无人问津，也无法问津。
那时的顾沃若看到母亲身边陪伴着一位男子，母亲也大了肚子，她对于母亲那愉悦的笑容倍感陌生，她的情绪或许有些许不甘，可是顾沃若更希望她幸福，而不是那不断的操劳是为了两个孩子，两个对他实施家暴的前夫的孩子，她完全可以有正常而且幸福美满的生活了，况且小沚对她无牵无挂，也就此断了吧。
母亲沉默良久，顾沚将交谈重新拼接起来：
“所以你后来呢？”
“后来在出国前想去看看你们，没能看到，毕竟不了解你们的作息了，后来就出国了。”
“我们后来住宿了，有时候周末留校。”
“住宿也挺好的，也少见你爸爸那副样子。”
两人陷入了沉默，顾沚是有许多疑问的，可他却难述于口，明明可以是温柔遍布，可却还是挑出了利刃。
“所以为什么回来。”
“啊沚，我以为你们的生活可以很好的，啊若也不是赌气的人，我也很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也怕你们嫌我这个妈妈烦，我憋忍这一切，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也的确是在国外工作了许久，可毕竟这里是我牵挂的地方，不论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我也想回来看看。”
“我知道我这个母亲失职，没能看着你们成长，却还不知女儿什么时候就走了。”她这般涕泗横流模样第一次让顾沚卸下了坚实的防备。
顾沚也不想继续探究她为何而来了，顾沚也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顾沚静静让她哭了许久，面对于他人的负面情绪，他真的不是安慰的行家，他是言语表达的低级者，在顾沚印象之中，她时常哭泣，哭泣日子的艰难，这落魄的哭样却不约而同相印而来。
“小若见不得你这样哭。”
她听闻顾沚的言语，便立即收拾起这幅模样，顾沚询问：“那房子是怎么回事，我上次回去看过了。”
“我回来的时候，那房子便已经转卖了，我顺势直接买了下来，你那父亲或许也真的落魄了，到了房子转卖的地步，我也挺奇怪，他把房子卖了，那你们住哪里去了。”
“我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我也一开始也不敢回你外婆家，妈妈以前做的错事太多了，十九岁放弃了大学跑去结婚，本以为拿青春换来的婚姻可以幸福一辈子，原来是赔了青春又赔了婚姻，那几年的苦日子，没敢回家看一眼外婆舅舅，妈妈做错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有次准备去外婆家看看，我看到你了，虽然我不敢确定，但是我还是随着你的步伐，看到你去了学校，然后我也正好在学校门口碰到了你班主任，我们是好几年的朋友，我也听了她挺多的话语，了解了许多情况，也正是那时候知道你在奔波于姐姐的事情。”
顾沚的无言总是让她想找出各种话题，可由于惧怕和不舍，她拘谨，她小心翼翼，她的思绪繁杂，繁杂到随意得紧握栏杆，而她手心的冷汗抓到与栏杆打滑。
她在一片停顿之后述说：“那姐姐的事情你不用太费心了，妈……”
妈妈都打理差不多了，这妈妈两字连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这不可名状的怪异感让她急促停下了话语，改口说：“我已经打理差不多了，事情也都快解决了，有什么其他需要处理的，就跟我说吧，你专注学习吧。”
“你上次怎么在那个房子里？”
“什么？”她全程低音量，再次也不例外，她小声却也充分表示了惊讶和疑惑。
“上周日，我去过了，见你在休息，便离去了。”
“就是……累了，想回去看看，也离得也挺近。”
顾沚不懂她说的近是那天找顾沚之后从外婆家到旧房子近，还是她现居的家离得距离短，不过也不应该前者，毕竟顾沚和林亦墨周日那天的路程也有一个小时。
顾沚似乎也并不专注于她语无伦次的答语，顾沚放开了问：“现在呢？有自己小孩了吗？生活应该挺好的吧。”
“有，名为桃灼华，生活很好。”
“桃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女孩子？”
“男孩。”
男孩，顾沚的舒心莫名而来，他依旧处于一顿惴惴不安的混沌之中，或许是怕女孩子代替了姐姐在母亲心目中的位置，亦或许怕见到了她，惶惶不安于见到与姐姐有几分相似，怕勾起了难宁牵挂。
“那，挺好的。”
“嗯。”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她的怯懦被这一片漆黑推及于顾沚面前，“要不要一起生活？……”
“不用了，我也要搬出舅舅舅妈家了，我会自己租房子。”
“一个人吗？”
“有人陪的，也可能要住宿了，长时间在学校。”
“我给你找房子吧，既然干涉不了起居，那我定期把钱打卡里吧。”她利索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她像是有备而来的，一切都准备得清楚。
“我自己可以解决，姐姐给我留的十五万，还剩十几万，我自己可以想办法。既然生活不错，那就继续按照原轨迹便好了，关于我，我自己可以。”
“啊沚……”她面对于顾沚的独立自主，毫无欣慰之感，萌生的是强烈自责，明明是骨肉至亲，却这般疏远。
“我生活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也走过了，我的生活也很好，并不至于让人怜悯，你过好生活便是。”
顾沚不慌不忙却也没能等来她的回答，一阵寒意让他想起了林亦墨，他似乎着急于结束对话：“那没事就这样，我还有事。”
一声“啊沚”闷在她的胸口，顾沚在漆黑中并没有看出她的屏气敛息，顾沚留下了时间等待她的反应，这是一场交谈中的唯一一次眼神交流，顾沚似乎看出了忧戚，可面对毫无言语的她，顾沚依旧撒下了步伐，悠悠离去。
她目视于顾沚的背影逐渐融入黑夜，顾沚的步伐越发急促，他对于电话的言语越来缥缈：“你在哪呢，我现在过去了。”
这缥缈之中，他的温柔被黑夜的吹送，残留些许而来，她不舍、不甘，却也满足、心安。
顾沚直奔班级，傲风亭距离十六班是只需一分钟的路程，顾沚在教室后门便轻轻放下了步伐，窗外的灯光折射并没有让顾沚一眼捕捉到林亦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