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舟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好百越又开始作乱,就以这个借口撤回援兵如何?不过,我们这边和基辅罗斯断交,雅利加和大洋国那两条线却也得善加利用……将军,时间紧迫,我先去安排了。”
“嗯,去吧。”
见他点头,谢忱舟便匆匆退了出去。直到脚步声远了些,沈长河才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竟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大口血!
越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就越藏不住——就在这要命的关头,门却被推开了。沈长河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痛痛快快地晕了过去。
“沈将军,你醒醒,别吓我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呼唤声中悠悠醒转。微微睁开双眼,沈长河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前襟大开,而一个看起来很眼生的女人正掐着自己的人中,并试图凑近他的脸……
“啊!”见他睁了眼,这女人吓得立刻直起了身子,小兔子似的退了小半步。沈长河试着站起来,却冷不防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与此同时女人又开了口:“你先再躺一会儿,别起来,否则搞不好还会再晕一次的……”
她红着小脸儿,指了指他胸前敞开的衣服,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那个,将军你别误会,我是怕你窒息才替你解开……我曾经在大洋国学过一点点急救常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将军你还好吧,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不必。”沈长河疲惫无比地说了两个字,随后安静地又躺了会儿。女人蹲在他身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她以为他会多跟她说几句话,可他却出乎意料的沉默寡言。她忐忑地看着他的脸,下一秒注意力就被他的睫毛吸引住了:
又长又密,睫毛尖儿还翘翘的,像两把小扇子……噫呜呜噫,好想裁下来分点儿给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妖孽,还给不给女人活路嘛!
钱小环忧伤地抚了抚自己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睫毛,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
正当她看得心满意足之际,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那双深邃的幽绿桃花眼又重新张了开来。直到这时,钱小环才终于从他眼角尾端的浅浅细纹看出了他的实际年龄:毕竟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到底不再年轻了。
“哎你别起——”
没等她把话说完,沈长河就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完全不出她所料的,他无法自控地晃了晃身子,险些又一次栽倒!钱小环赶忙抱住他的腰充当一块称职的人形支架;也是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他袖口上大片的血迹。
将军病倒了。
这么大的消息,最后却只有将军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谢忱舟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简直乱成了菜市场。如她没有想错,里面正上演着一场热闹非凡的家庭伦理剧——
床上半卧着养病的人是将军,地上站的的一男一女……
“别闹了,跟我回家!”“爹,不嘛!人家就不!”
……应该是一对父女。
“小环!”说话的男人约莫五六十岁,花白的短发根根直立,大概是被气出来的:“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小女孩儿脾气!这成何体统!”
“爹!反正我今天就不走,就赖在这儿了!怎么着吧!”回答他的女人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小小的个子不超过一米六,圆圆的小脸饱满得像个苹果,可爱极了。
男人恨铁不成钢地连连跺脚,一字一句地发着狠:“钱、小、环!没看将军还病着呢吗,给我出去!你想闹死人家啊!”
“……哼!”
女人从鼻子里极为不满地喷出一声,气哼哼地扭头就开门出去了,经过谢忱舟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屋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于是谢忱舟偷偷地扒在门边继续往里看去:
“沈将军,是我家小女出言无状,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男人略带歉意道:“我工作忙,一个没照顾好就被她偷偷跑回了国,还去了总统府……最近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钱先生客气。”沈长河似有些难受地咳了声,才温声道:“小姑娘工作态度端正,表现很好,何况这次我也是承蒙她所救,多谢了。”
“将军您才是真的客气,哈哈哈哈……”钱殊抹了把汗,尴尬地扯着脸皮挤出笑容;他实在是不会应对这些世俗礼节,此时已经到了极限。
“钱先生既然回国了,便多留些时日,随我看看现在的大秦。”
沈长河的声音仍很虚弱,可语气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钱殊一愣:“我这次回来本就是要留下的。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也是时候回家啦。”
“……”沈长河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此时却仿佛一个穷光蛋平白无故得了万贯家财,有种喜极而泣却又不知如何表达的意思。钱殊道:“其实,就算小女不回国,我本来也是要回国的。多年前将军助我在海外安家立业,这份恩情钱某总该报答的——所以,我愿助将军,为祖国导弹研发事业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钱先生,我……”沈长河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却猛地要坐起身来致谢,结果一个气力不支险些摔下床。钱殊赶忙扶着他坐回床上,平日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将军,你不必谢我,是我们该谢谢你——我们秦人被奴役太久了,是你让我们看到了光明和希望,所以尽可放心,钱某这次是心甘情愿,绝无勉强。”
说完这一段,他又有些难为情地补充了句:“只是,钱某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是关于小女的。”
“先生但说无妨。”
“我妻子走得早,小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的在长辈面前也如此造次,她说了什么混账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钱殊说完这句话,自己的脸却先红了起来: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点得有些过于“直白”了。
沈长河却并不觉得冒犯,态度依旧彬彬有礼:“此事请先生放心,小环既是先生的掌上明珠,我也会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我不乐意!”
门“哐”的一声被人踹开了。钱小环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到沈长河面前,一把扒拉开目瞪口呆的钱殊,狠狠地吻上了沈长河的唇!
“……不肖女!你、你是要气死我!”终于反应过来的钱殊立刻就去拽她,却听钱小环惊呼一声,紧接着便被人给推到了一边。一个高挑的军装长发女人手里拎着军帽,目光冰冷地盯着钱小环,语气却很平和:“钱小姐,这里我来照顾,请你回去吧。”
以钱小环的性格,这种时候早就撕破脸大吵一架了;可不知因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女军官,她却忽然没了脾气,像个惊吓过度的小兔子一样耷拉了耳朵。偷偷摸摸地又看了沈长河一眼,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
“将军,我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就职演说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之后,谢忱舟才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床边,端过桌案上的药碗,面无表情地开始给他喂药。却不料,沈长河只喝了一口便痛苦地皱紧眉头,刚想说些什么,药汤就从嘴角原模原样地流了出来。
“你……”谢忱舟也蹙起了眉:“喝不下去?”
沈长河没有回答她的话。近看了她才发现,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着,脸色惨白得厉害,连同嘴唇都白得像纸,偏偏脸颊边却泛起了红晕。谢忱舟抬手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我送你去医院。”打定了主意,她就要往外走,却被床上的病人一把拉住。后者翕合了几下嘴唇,才勉强攒足了说话的力气:“别去。”
谢忱舟于是真的不动了。她回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是怕别人知道你病入膏肓了,是不是?到现在你还怕什么,不要命了?告诉我怎么找到龙五,好不好?”
沈长河摇了摇头。刚才在钱氏父女面前强撑了半天,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知道你为我换命的事了。我不同意,你给我换回去。”谢忱舟语气生硬,动作粗鲁。她强势地扶着他坐起来,将他瘦削的身子圈在怀里,试图强行灌药,却听怀中的男人虚弱地开了口:“小舟,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且,你也无法……再为我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