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虚而入+番外(67)

作者:文盲土拨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原来三十岁的第一天一点都不好过,陈原昨天还在感激生活奖赏他的这颗糖,今天就被揍得两眼发黑爬不起来。一夜之间,他成了不知廉耻的介入者,然而他却连咒骂唐舟的资格都没有。

陈原宿醉时都没有吐得这么厉害过,他吐到眼眶发红,胃都瘪成一小小的团,苦涩的胆汁都要被他从身体里挤出去。要不是因为周周,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些他曾经无法理解的行径现在都变成了解密的线索。

难怪唐舟说他不愿意回到过去,难怪他总是表现得对未来兴致缺缺。

难怪他说了那句喜欢之后就没了后续。

唐舟就是在这座洗手台前对他说了喜欢,陈原还能真真切切地回忆起当天的情景,当时他是多么无措啊,面红耳赤,现在却像个站在镜像之外的异类。

陈原一手扶着墙,在卫生间里的瓷砖地上坐下,一时间想要干呕,张开嘴却挤出了无休止的干咳。他伸手够过一旁的厕纸,扯过一大团往嘴边胡乱按了两把,失魂落魄地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织灯。

唐舟不仅比他聪明,还比他清醒,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深情款款,一厢情愿。陈原苦笑两声,他不是没有警告过自己,结果只有唐舟贯彻了逢场作戏的精髓。

可是唐舟他也是条断线啊!就算结婚了也不过是重蹈自己的覆辙。陈原头疼欲裂,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的苦楚和哀愁半天都找不到落脚点,它们在他的胸口里逐渐膨胀,变成一团沉重的、墨绿色的毒气,顺着他的血管四处攀爬,犹如附骨之疽。

陈原一夜未眠,他的心里好像塞进一块灰色的秤锤,拉扯着他直直向下坠落。

周日早晨,唐舟发现他烧得更严重了。

“三十八度五。”唐舟收起体温计,拿出手机,“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陈原昏昏沉沉地掀起眼皮,哑着嗓子道:“不用了。”

“烧得这么严重,可能要打退烧针。”

陈原摇摇头,“我今天还没吃退烧药,吃药了就好了。”

“医生过来看一眼也好……”

陈原不耐烦地打断他:“我都说不用了!”

唐舟被他冷不丁一喝,立即噤声,陈原意识到自己失态,哆嗦着牙关,重重喘了口气:“晚上还烧得话再让医生来吧……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吗?”

唐舟垂着眼,在床边站了半晌才说:“好。”

厚重的窗帘外,太阳或许已经升起。陈原一手摸过床头柜上的药片匆匆吞下,转头又缩进被褥中,身体因为高烧而止不住地发抖。半个小时后,退烧药开始生效,他架不住不停下垂的眼皮,昏昏沉沉地投入黑暗的怀抱。

以往陈原会在这种脆弱的时刻梦见王雅丽。王雅丽会身着正装,抱着双臂,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冷眼打量着他,好似一位不苟言笑的法官,就等着他露出破绽好为他定罪。梦中的他依旧诚惶诚恐,除了眼前一张褐色的牛皮沙发和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女子,四周都是一片毫无杂质的白。这种失真的白总会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失重感,视线找不到得以回避的落脚点,便只能落在画面中央的女人身上,落在她上挑的眼角上。

然而今天陈原没有梦见任何人,没有王雅丽、陈郑川,也没有唐舟。他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徐徐下坠,这片黑暗有了温度,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浸泡在一片寂静的海水中,一个个气泡从他的鼻腔和口腔里接连冒出,它们越变越大,直到大得能够装下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朝着与他相方的方向流窜而去。他也曾挣扎过,想跟随气泡的方向向上游去,想要探出头去呼吸,去看一眼头顶高照的艳阳,却只是被撕裂成血淋淋的两半,坠落到深海底部,变成一根被连根拔起的海草。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陈原像个溺水的人,然而他从来都没有等到别人的救援,他总是独自醒来。他瞪大双眼狠狠喘了好几口气,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爬上了岸。他侧身摸过手机,立即联系房东修改了入住日期,然后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好几遍,突然接触到被子之外的空气,陈原不禁打了个寒战,他随手抓起一件外套穿上,想要去厨房里寻些吃的,却发现床头搁着一杯放凉了的白开水,杯下压着一张纸条。

这是唐舟写给他的纸条。

[粥放在冰箱冷藏柜的二层了,记得加热了再喝。]

陈原将纸条揉成一团揣进外套的口袋里,走到厨房随便拿了些吃的放进微波炉中。

唐舟终于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从卧室里跟了出去,沉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陈原听到他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即刻又恢复成平静如水:“好些了,退烧了。”

“你刚睡起来吗?”

“嗯。”

“量过烧了吗?”

“三十七度五。”

“那还没有退完。”唐舟说:“再休息两天吧,看看情况。”

陈原点点头,“好。”

微波炉停止了转动,陈原没等它的提示音响完就匆匆拉开门,拿着碗闷头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唐舟看着他低头从自己身边走过,碗里只装了两片干巴巴的吐司面包。

第70章 蜗牛

70.

陈原是周三下午搬走的,他留下了两张纸条,一条给周周,一条给唐舟。

给周周的那张纸条上字更多一些,他叮嘱周周要好好学习,不要惹哥哥生气,还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十分繁忙,所以只能辞掉家教的工作。不过如果周周有急事,或者只是想要找人说话,还是可以给他打电话。

给唐舟的上面只感谢了他这段时间一直让自己借住,知道自己给他们家添了不少麻烦。陈原将纸条贴在一张储蓄卡上,卡里存着唐舟发给他的所有工资。

之前他和唐舟讨论过搬家的事。唐舟让陈原一旦确定日期了就告诉他,自己开车送他过去。陈原当时还开玩笑说:你送完我,我还得回来把自己的车开走,还不如我自己搬呢,等我搬完了再请你过来做客。

陈原将客卧的地板拖了一遍,又洗了床单被套,烘干后平铺在床上,还不忘擦了擦自己的书桌。临走前,他检查了客厅和洗手间,确认没有落下物品之后,合上角落里的行李箱,坐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

马路两旁种着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几位工人正拿着高枝剪修剪着绿化带里新生的灌木。陈原的体温还有一点偏高,所以他开得比较慢。电台里正在播放悠扬的抒情歌,他的后座和后备箱里各塞了一个行李箱,电脑包放在副驾上,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陈原的购物欲一直都不旺盛,他总是告诉自己,东西不需要买太多,够用就行,否则搬家会很麻烦。

房东老太太已经在楼底下等他了,陈原停下车先去找她领钥匙。老太太看到他很高兴,远远地就开始冲他招手,等他走到跟前了,握住他的手腕问他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陈原不想给她添麻烦,便婉拒了她。

老太太领着他爬上楼,打开门后开始手把手地教他怎么使用煤气灶台,电视和热水器的遥控器。陈原耐心地听着,时而点点头。两人在客厅内讨论空调用电时,他忍不住走到身边正正方方的小窗户前,朝窗外看去。

老式小区的建筑都不超过六层,高大的法桐为三楼以下的居民提供了天然的避暑场所。爬墙虎覆盖在灰褐色的建筑上,变成一层春意盎然的天然皮肤。以往无论是从家里的窗口,还是酒店的窗口往外看去,陈原看到的大多是钢筋水泥。

“你的行李呢?”老太太问他。

“放在车上了,还没来得及拿。”

“喔,你的东西多不多?”

“不多,一趟就能搬完。”

“那就好,我们这里没有电梯,我怕你提不上来呢。”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小区离地铁站很近,你往南边走个十分钟就是入口;北边是集贸市场,一共有三层,最下层是卖水产品的,二层是蔬菜,三层是活禽区,主要是卖鸡鸭。公交车的话,你得先过条马路……”

老太太噼里啪啦重复了一通陈原早就在网站上浏览过的信息之后,忍不住讪笑两声,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唠叨。她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细缝,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仿佛道道迷你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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