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于楼珈取下墨镜,咬住镜腿说,“我说的是‘绿嘴莺山庄’。”,
费泽成发现说漏了嘴,开始装聋作哑。
“你听见我和保安提起的‘云骥’吗?当时明明有人告诉我云骥在这座小区内。可是保安却告诉我这个小区没有这人。我给他提供了住址,他说查无此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或许是弄岔掉了。记忆随时可以改变。”费泽成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闭上嘴巴不再搭话。
“为什么不说话?”于楼珈追问。
“你还是放弃吧?你的罗枫回不来了 。”费泽成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的这番话是于楼珈最不爱听的。
“我爱他,爱得刻骨铭心。每次有关他的回忆都是美好的,美好的事是不会被轻易遗忘。”
“你们女人就是感性。”
“难道你不感性?”
“我也有感性的时候。如果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理性,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我要找到他。我知道他在这座城市,他没有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看你刚才一直按住脑袋,头疼吗?要喝点水吗?或者我们去哪里静一静。”费泽成故意打断她的话,于楼珈反复纠结罗枫的失踪,会给她的精神世界造成负荷。
于楼珈眨了眨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给我写过一首诗,说送给我的礼物。”
“法国梧桐下笔直、洁净的街道,
心头唱着歌,
往事几回首随风坠入河畔,
爱情在忧愁:你可知含笑含香,脉脉深情
早晨,换上欢笑的脸庞是否深刻昨日记忆?
月光偷走泪水,洒下银华 ,
影中有你有我。
静待韶光为你盛放,
茫茫人海中的你停在了心底,
迎来暖春的问候。”
“我把这首诗背了100遍,如果不是怕疼,我一定会将它纹在我的胸口。你说我不要去找他?你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情?他迷路了,等着我把他领回家。”
“你等一等,我给你买一瓶水。”费泽成把车开到能停车的地方,准备给她买一瓶水。
“你看见医生给我开的药吗?你着急我吃药?因为我疯了。”于楼珈喃喃自语,她的脸上罩了一层哀伤,说是哀伤,不如说是思念罗枫的缘故。
时间,《时间定律法》迫使他不能和她相认,不能告诉她他是她的丈夫。两人近在咫尺,却装作是曾经不相识的陌生人。费泽成郁闷地捏紧方向盘,他下了车,嘱咐于楼珈不要乱跑,自己走进便利店给于楼珈买了一瓶纯净水。
第 37 章
等费泽成回来时,他发现她已经不在车内,于楼珈之前人格分裂分别为本体和第二人格。现在的她时常游走在清醒与疯癫之间。譬如于楼珈刚刚说的肉麻情诗并不是他写的,无论是他费泽成还是他化名的罗枫都不爱写诗。她口里念诵的是《向日葵与鹧鸪鸟的叹息》书中男主写给女主的诗句。
这个故事描述的是:
向日葵喜欢太阳,他像阳光一样温暖。鹧鸪鸟喜欢群居,生性胆小。
她爱向日葵的温暖。
向日葵爱鹧鸪鸟。
鹧鸪鸟从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来,她把清脆悦耳的歌声留了下来,被物欲横流的世界迷惑。她在歌舞厅里唱歌,做蜡染布的向日葵也来到现代文明的世界,没有其它生存技能的他同样迷惑在现代都市里。
鹧鸪鸟变成了野山鸡,向日葵变做路边的瘦菊花。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鹧鸪鸟论为满脸画满油彩的妇人。她满脸疲惫,眼里的纯真不在。她和多年不见的向日葵在大街上重逢,他看她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彩。他拉渣胡须,卷曲的头发蒙上厚厚的灰尘。他看人的眼神是胆怯的,任何公共场所都是他的家,他时常躲避驱赶他的人,藏在暗角处,失去了曾经驻扎在他身上的温暖。
相遇的两人又回到大山里,他们手拉着手脚踩悬崖,遥望山环。
青黛色的山麓地带饱含水汽,湿漉漉地横躺在灰白色的天空下,拥挤的云朵遮满天空的缝隙,翻滚流淌在天空中。每一块云层划出大小不一的网眼,仿佛是天上生长的苍羽。
天空由灰白变成忧郁的深蓝色,叠嶂的山峦受到感召也变得浑身蓝幽幽,色光泼染到向日葵和鹧鸪鸟的身上,他俩变成两只黄嘴蓝鹊飞进了山川。
费泽成看完这本书的读后感是于楼珈反感被物质包裹着的人群,她崇尚返璞归真,所以用夸张的手法描述了这个故事。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陷入孤独的困境中,她厌倦生活,甚至想用逃避解决繁杂琐事,她借用《向日葵与鹧鸪鸟的叹息》释放自己的彷徨。书里其中一段这样写道:
“暴雨袭来时,向日葵被打瘫倒一边,根根站立的花瓣卷成一团,像细长的胡须潦倒得黏在花盘四周。鹧鸪鸟单跳着腿,踩过挂满晶莹雨珠的草坪,它想像往常一样躲到向日葵下,接受它无私的关怀,可怜的小鸟永远不会知道暴风雨的贪婪与可怕。”
“一整天不间歇的暴风雨摧毁了向日葵的意志,它可贵的品格随着意志滑落到泥土里,包括它珍视的爱情。”
于楼珈每写一本书就会朝异常的方向倾斜一次……当异常发生得过于频繁,她会彻底改变自己……
“时间等不及了……”费泽成想。
于楼珈写完十三本书会遇上宿命中的被害者变成历史上的“恰赫季斯血腥夫人”。
他要赶在她写第十三本书前……
费泽成冲进人群里,他穿梭川流的人群中找寻熟悉的身影。于楼珈又去了哪里呢?
她的病情越来越糟,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时间不可逆吗?他曾经去过一个空间,那个空间里的她刚刚杀了一个恋尸狂,她望着他合不上嘴的样子说:“你们仇视我,说我是恶魔。我只不过替/天/行/道,杀了一个人渣。”
那个空间里的她想杀了他灭口,最终她放弃了,她说他的身上有一股她熟悉的味道……
为了这一句话他欣喜若狂,蝴蝶的翅膀终于搧出了风暴。
至少他以为是这样……
在遭遇刀哥事件以后,他的妻子迅速地分裂出多重人格。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历史上的她没有在日记本上记录这点,成为永久的疑点。历史已经被篡改,它与最先的模样全然不同。
于楼珈的身体躲藏了一个魔鬼……或者是几个魔鬼……在欧洲古代,精神病人时常遭遇不公平待遇,医生为病人在颅内开个洞,以为可以抑制TA身上肆虐的恶魔,疯病在徒劳无益的救治中崩坏地彻底,TA不仅停止了躁动,也被消除了自我意识。
他的妻子不是被黑暗吞噬了本性,她是在找寻自我的路途中主观臆断他人的行为,并把它作为指导自己思想的依据,行动听从思想。她像是所罗门七十二门柱上的第四位恶魔萨米基纳,把人带入睡梦中与亡者对话。
费泽成愈加不安,他不应该将她独自留在车内。
他自责自己的疏忽……每一张从他眼前晃过去的脸庞都是陌生的……他要自己冷静,于楼珈地突然离去,应该是有什么诱/因/诱/导了她……
于楼珈拖着药袋漫无目的地散步,白光不断从她眼前晃过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的脑海里时不时出现一个怀抱人偶的白色小鸟,耳内一直播放《All the Pretty Little Horses》(《所有漂亮的小马驹》)八音盒曲谱,她像身处在万籁俱寂的暗夜里,只听得见齿轮滚动的“滴滴答”声音微弱地吟唱。
于楼珈在一个玩具店前停下,她盯住八音盒上穿着TUTU裙旋转的女孩,脑中闪现出三格原木色书架,书架中间站着抱着人偶的白色小鸟。画面因记忆的迷糊稍显陈旧。长期的失眠让她的性格逆向黑暗,她在清醒、迷沌间反复,她一只脚迈进了死亡的坟穴内,另一只脚要朝反方向迈去。
音乐让于楼珈的瞳孔收缩,她仿佛看见布满蜘蛛网的地下室中悬挂的大幅《三位一体崇拜》画布,堆积话梅、首饰的桌台上还放有一个断断续续奏曲的八音盒,她好像迈着脚步以第三人的视线观察眼前的场景,画面随着她的步伐摇晃,她要进入画布后面的房间内,那里有一具无名枯骨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