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狱卒想到了两个字,无耻。这两个字用来形容季舒然,可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季舒然倒是没在意狱卒的反应,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揽着容溪出了天牢。
而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就是这么过下来的了。
在瑾王府坐一段时间,接着就来天牢揍人,得着机会就拉着顾生去验毒,终于查出了齐宣帝真实死因。
他死于殒蛊,出自苗疆,值得怀疑的人除了沈傅席,也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之后要做的,就是让沈傅席承认。
第 83 章
得到了这几日来自季舒然的特殊照顾,沈傅席不想活了,熬下这几日能有什么意义?为了日后的凌迟而活下去吗?
那他肯定是傻了。
但活不活下去还真不是他说了算的,不管他怎么折腾,都被胡太医给救回来了。没错,就是那个几乎只为沈辞医治的胡太医,被叫来治他了!
就这样,不情不愿的,他还是活下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季舒然,顺其自然的季舒然也成为了沈傅席现在最最憎恨的人,却没法反抗,在见到他时,只能把头别到另一边去,全当没看见。
“我就不和你废话了,殒蛊也是你干的吧?”季舒然进了牢房,直接开门见山。
在沈傅席手里,只有过一个殒蛊,用在了齐宣帝身上。此刻一听这两个字,自然知道季舒然说得是哪一件事。
生死他做不了决定,说不说实话他却是能决定的,有些嘲讽地说:“不是。你可不要再想屈打成招了,我如今是巴不得你快点把我打死。”
季舒然笑了笑,“屈打成招?你扪心自问,那些事不是你做的?”
话说完,他舔舔唇角,蹲在了沈傅席身边,用手拍他的脸,发出啪啪的声音,“你想说你很能耐?不怕任何威胁了?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商量的?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你不认罪就算了,这些罪名还是会扣在你头上,反正我们心知肚明,你就是罪魁祸首。”
这个动作带给沈傅席的只有屈辱,死撑着一声不吭。
“你不要想着死了,不可能的,我当然要留着你的命,让你看着前半生苦心经营的名声和基业毁于一旦,让你听听百姓对你的辱骂,待你受尽了一切折磨,再送你去地狱。”
沈傅席最想的,是受世人敬仰,与之相应,最不愿接受的就是世人对他的憎恨辱骂。季舒然这个人,真是一句一句都踩在了他心上。
在季舒然看不见的地方,沈傅席双拳紧握,又放松下来,说:“如果我认罪,你会让我早一些轻松地去死?”
“当然不会。”季舒然不暇思索地说。
“哪有人像你这样审问犯人的?又不威胁我,又不逼供,打我全为出气。如果我真的不想说,你永远都不会等到我认罪了。”
沈傅席忽然笑出声来,季舒然愣了愣,“那你愿意说了?”
“我认罪,不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而是我想堂堂正正地告诉你,就算你不让我早点去死,我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去死,让你没有机会折磨我。”
以前的沈傅席从来不是堂堂正正的人,披着儒雅的人皮,皮相下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不动声色地算计他人,冷血地向血亲下杀手。
托他的福,季舒然记得他第一次被刺杀就是沈傅席干的。
没有证据,但是他知道是他。
这样的人光明磊落一次都让人觉得感动,季舒然低声笑,“啧,那就看你跑不跑得了。既然认罪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他走出天牢,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还有些刺眼。
他稍微遮了一下光,突然想起春节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因为赶在除夕之前结束了战争,百姓们比往年过春节还要幸福,四处张灯结彩。
不过,功成归来的人似乎没一个幸福的,他们都在失去和即将失去的痛苦中挣扎。
苏知心的门口还是坐着那么些个人,出现了一些和之前不一样的状况,顾生给她喂下去的药都被吐了出来,呕吐物里还有血,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任谁都知道,这不是好事,却无话可说,日复一日地看着她,开始害怕第九日的到来。希望逐渐消失,只剩下绝望,他们逐渐相信,苏知心活不过第九日了。
至于沈辞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他不怎么说话,只是一直坐在苏知心床边,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甚至到了最后一日,他还是一言不发。
当然,靠着猜也知道,他和所有人一样很紧张。就算不抱希望了,也不影响大家有一个期待苏知心醒来的愿望。
顾生照旧端了几碗药过来,第一碗灌进去,苏知心吐了出来,再喂两碗皆是如此,忙活了好半天才把药喂进去。其实这几日一直都是这样,毕竟如果她不喝药,或许都等不到第九日,前几日就要油尽灯枯了。
喝完要小半个时辰后,顾生又来把脉,沈辞看得出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眼看着顾生松开了苏知心的手腕,沈辞问道:“如何了?”
“脉搏更虚了,我没什么能做的,只能看天意了。”顾生不敢说大,低下声来说:“若真是不幸,节哀顺变。”
“不会,我相信她会好的。”沈辞回答道,第一次表明他的看法。
他永远坚信,苏知心不会离开她。就算所有人都为苏知心判了死刑,他也依旧相信苏知心会活下来。
顾生沉默了一下,“但愿如此,我出去了。”
作为苏知心的长辈,他自然是欣慰苏知心能有一个这样爱她的人。可按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有些心疼沈辞了,如果苏知心真的去世了,他敢确定,沈辞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沈辞没怎么注意他,可以说是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但是从天黑的次数可以知道,这是第九日。
他一向不甚注意外界的事情,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了,他不得不注意。
时间过了这么久,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三位姑娘经历的大风大浪少,加上顾生说的话,谁也沉不住气,最后一窝蜂大哭起来。
陆怜一也受不住这一阵阵的哭声,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了。
季舒然和顾生哪能不闻不问?尤其是季舒然,哄完了容溪又要哄季初泠,手忙脚乱的,不吵都不可能。
而沈辞听到这一阵阵哭声,心情又低落了些,不自觉攥紧了苏知心的手。
不得不说,时间过得很煎熬。如果不是天黑了,沈辞觉得他可能已经独自撑过了千百年。而这千百年里。苏知心未曾醒来。
眼看着要过了子时,沈辞的心又揪了起来。顾生正要进来再看看,恰巧苏知心有了动静,她吐血了,猩红的血液刺红了他们的眼。
顾生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摸脉象,几乎没有脉象了,双手愈发的冰凉。
他探了探鼻息,手无力地滑落下来,说:“对不住,我真的没办法了,她已经油尽灯枯了……”
就是从他的动作,沈辞也能感受到顾生的束手无策,没想为难他,也没说什么。而是抱了床棉被过来,替苏知心盖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顾生问道。
“她冷,我给她暖暖。”沈辞答道,掏出一条手帕,给苏知心擦净血迹。
顾生语塞了片刻,说:“你没必要这样,身体发冷是死亡的征兆,加棉被也没用。”
“万一有用,万一不是死亡呢?”沈辞抬眼看了看他,顾生能清楚地看见他清冷深邃的眼睛,挺吓人的。
不过他还是要说些什么,才开口就被沈辞打断了。
“我知道现在的状况的状况不好,方方面面都在证明她活不了了。这不妨碍我抱着一丝希望,就算没有希望,我也想让她暖和一点。你不用心疼我,都是我自愿的。”
顾生又被噎了一下,低声感叹:“得了,自个儿自愿我还能说什么?日后走不出这段痛苦也不关我的事,我已经尽力了,不关我的事了。”
沈辞的耳力不算多好,心思也不在顾生那儿,只是隐隐听到了顾生在说话,却没听到他具体说什么,也没注意到他又出去了。
外头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情况,待顾生说了一通,哭声又传过来了。
不一会儿,人也都进来了,来看苏知心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