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梵音的脸庞不停往他怀里深埋,泪水蹭在他衣衫上,“我应该庆幸……上天待我们不薄,最终还是让我们重逢了……”
邵墨钦将她抱得很紧很紧,紧的双臂在发颤,却又温柔的令人心碎。
两人拥抱了许久,秦梵音由邵墨钦怀里抬起头,站直身。
她抚上他的脸庞,郑重其事的说:“从今后,不准你再自责,不准你有心理负担,不准你把一切都算在自己头上。如果你觉得自己对我有亏欠,我允许你把所有的亏欠都化成爱,疼爱我照顾我一辈子。”
邵墨钦静静的看着她。
秦梵音继续说:“我心情不好时不要跟我较真,我无理取闹时要哄着我让着我,我想吃你做的饭时你要乖乖去弄,我说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时,你得无条件跟随……唔,我不想要的时候你就不能要,我想要的时候你累趴下了也得伺候我……”秦梵音故作轻快道,“还有什么呢……暂时想不出来了,以后想起来再补充。”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怎么样,我不好伺候吧?”
邵墨钦牵起她的手,轻柔又庄重的吻上她的手背,动唇,“遵命,老婆大人。”
“老公乖。”她对他微笑。
真的,她不怪他,知道这些,她心里最在意的是他多年的痛苦。她要他卸下枷锁,放下包袱。
所以她努力表现的毫无所谓,波澜不惊,只要能够让他轻松,她就一直对他笑着。
邵墨钦长臂一伸,将秦梵音圈入怀中。
他曾经无数次控诉上天不公平,无数次痛恨这命运,无数次憎恶自己到无以复加……
他曾经别无他求,只愿能找到她,减轻自己的罪……
他从未奢望过幸福,从未想过他还有资格得到爱。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他遗失的心愿不仅回到他身边,给予他宽恕,还给予他爱情,给予他幸福快乐。
这些年他救过很多人,听到过无数次获救者对他的感激、送给他的祝福,他们说好人有好报,他们说上天会厚待他,他们说他一定会心想事成……每听一次,他心里的安慰便多了一分,好像听得多了,梦想就能成真。
现在,梦想真的成真了,比他期待的还要好很多。
感谢那许许多多的善意……
感谢他的小姑娘的顽强善良……
感谢所有能让他在黑暗中等来光明的一切。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行善事结善果。最终,他得到了命运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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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出殡的这天,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聚齐了。
由于他们有落叶归根的说法,秦山在老家的山里下葬。葬礼也在山里举行。
养父的棺木下葬时,秦梵音坐在一旁,演奏大提琴。
没有一般乡村葬礼上的吹唢擂鼓,只有缠绵哀怨的大提琴声,在风中缠绵缭绕。
秦梵音一身白衣白裙,手臂带孝,噙着泪光,目视养父的棺木下沉,埋土。
邵墨钦一身黑色西装,陪站在她身边。
邵时晖站在远处,遥望着她。即使不能陪在她身边,以这个距离看着她,也好。
葬礼结束后,众人回到了县城。
秦梵音把王梅带上了她跟邵墨钦坐的车。王梅眼中有些不安,迟疑不定。
秦梵音安抚道:“妈,墨钦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王梅上了车,她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另一半死了,她也无心再掩饰什么。
车内,邵墨钦问起当年买卖孩子的详细经过和那边的接头人。王梅努力回忆,把记得的全说出来了。邵墨钦身旁,有助理在记录她说的一切。
末了,王梅忍不住问:“我全坦白了,你们会找警察抓我吗?”眼里还带着畏惧。
“妈……”秦梵音抱住王梅,脑袋埋在她肩头,难过的说,“你是我妈,辛辛苦苦把我养育成人,我怎么会这么对你……”
王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要还把我当妈,我就求你一件事……”
秦梵音抬起头,疑惑的看她。
“不要让嘉阳知道他是买的。你可以回你原来的家庭,我不拦你。我只求你,不要再让我失去这个儿子。”王梅眼里是几近万念俱灰的绝望,“嘉阳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了……连他都走了,我不如趁早下去跟着你爸……”
第79章 第79章
王梅眼里是几近万念俱灰的绝望,“嘉阳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了……连他都走了,我不如趁早下去跟着你爸……”
秦梵音陷入了沉默。
不告诉嘉阳,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半晌,她开口道:“妈,无论我们有没有找回自己的亲人,我们都是你的孩子。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情不会被抹去。”
“不一样……不一样的……你回了顾家,你就是你的千金大小姐,你不是我们秦家的音音了……你有你的家,有你的妈,以后逢年过节能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就不错了……”她垂下脑袋,上身佝偻着,仿佛在一夕间迅速老去。
泪水砸落在裤腿上,王梅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老秦家不是以前的老秦家了……散了……都散了……只剩下我跟嘉阳孤儿寡母……”
秦梵音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很难受,却又很无力。
另一辆车上,顾旭冉说:“不知道墨钦有没有告诉音音,没说的话,咱们也该跟音音说了。”
由于秦梵音刚丧父,又忙着操持父亲的后事,他们怕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太多冲击,没有马上找她相认,只以宾客的礼仪相待。
蒋芸接口道:“是啊,这葬礼完了,咱们也该带音音回家了……”
这次过来吊唁,亲眼看到流落在外的女儿成长的地方,尤其是那幼年时偏远的穷乡僻壤,蒋芸不知道有多心疼。她难以想象,自己的女儿过着什么样的童年。
“我苦命的孩子……”说着,蒋芸眼里又泛起泪水,指责丈夫和儿子,“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我糊涂了,你们也跟着我一起糊涂吗……咱们音音在外面生死未卜,你们倒好,合起来骗我……”
顾牧之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顾旭冉说:“妈,过去的事就别想了,越想越难受,好在现在音音找到了,咱们一家团聚了。”
他劝他妈不要想,自己心里却也难受。这种自责的冲击,在看到秦梵音的成长环境后达到顶点。他甚至痛恨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死心,为什么不想面对,这是他亲妹妹啊!
回到城里,邵墨钦在酒店设宴,请前来吊唁的人用餐。
饭桌上,邵墨钦陪在秦梵音身边,悉心照顾。秦梵音心情低落,也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邵墨钦怕她身体受不了,给她夹菜勺汤,用眼神叮嘱她吃。秦梵音不想他担心,勉强吃了一些。
用餐后,该走的人都走了。顾家的人在酒店外等着秦梵音。
邵墨钦牵着秦梵音的手一起过去。
下台阶时,秦梵音远远看到他们,脚步顿了下。
邵墨钦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秦梵音低下头,什么都没说,片刻后抬起头,微微弯唇,“没什么,只是有点紧张。”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迟来二十年的认亲……他父亲还尸骨未寒,她就要投入另一个家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翻涌着……她甚至莫名的抗拒,不想进入顾家。
但她知道,她不能怪她的原生家庭,他们也是受害者,她的亲生母亲甚至因此精神失常。她更没法怪邵墨钦,他这二十年比谁过的都煎熬。
她无法去责难任何一个人,即使心里有再多情绪,有再多难言的晦涩,只能压在自己心底。
秦梵音缓缓走向自己的亲人。蒋芸没等她走近,心情急切的快步上前,将她一把抱住。
“音音……对不起……”她抽噎着道,“妈来晚了……”
秦梵音心房像是陡然被触动,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体内流窜,使她遏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这就是血缘亲情的力量吗?
她流着泪,将蒋芸抱紧,哽咽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秦嘉阳送几个亲戚离去,转头的时候看到姐姐和姐夫,他朝他们走去。
走近的时候,听到顾旭冉对秦梵音说:“妹妹,跟我们回家好吗?爸妈一直很想你,哥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