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讲了一个很怪诞的故事，主人公一觉醒来突然变成了一只大甲虫。
辛悦买这本书，就是莫名喜欢翻译过的文字特有的那种晦涩和别扭感。
睡前定了比平常早十分钟的闹钟，留出宽裕的时间去买煎饼。
***
早上六点，辛悦戴好耳罩和手套，下楼骑电动车。
“阿姨，一个煎饼，不要香菜，再来个黑米粥。”辛悦拿出零钱包，给钱的时候犹豫了下，想了两秒，说，“再来一个煎饼，加烤肠。”
“第二个煎饼要香菜吗？”
香菜？辛悦努力回忆了下，好像周加弈没跟她说过对香菜的态度，顿顿不离？避之不及？
“不要……我不爱吃香菜。”
“好嘞，”阿姨麻利地放上一大片薄脆，“你们小姑娘十个里面有八九个都不吃香菜。”
辛悦提着两个煎饼和一份黑米粥进班。
“好香啊，”班长王婷婷在擦讲台的桌子，辛悦从她身边过，香气四溢，“什么吃的？”
“煎饼果子。”
王婷婷粗粗扫一眼：“两个？还有粥，你早上胃口这么好？”
“煎饼是帮住校的同学带的，”辛悦解释说，“只有粥是我的。”
王婷婷“哦”了下：“我就说，你这么瘦，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给，”辛悦把一个塑料袋放到石磊书上，侧过身进到里面的座位，“你一大早在背什么？”
石磊拿过煎饼就是囫囵一大口，边嚼边说：“《赤壁赋》啊，上午连上两节语文课，方铁嘴要抽背的。”
“要抽也不会抽我，方老师向来抽背你们男生。”
话虽这么说，辛悦还是老实地把课本打开，她吸了口黑米粥，“你哥们呢？”
“今天周五，轮到他值日，在楼下扫树叶呢，你上来的时候没看到？”
辛悦把加了烤肠的煎饼放到周加弈桌上，上面盖了本书保温：“没注意。”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瞎扯，落叶都是进垃圾桶的，”周加弈推开冯天硕，“小胖你是不是又胖了，卡得我都进不去座位了。”他把书掀开：“谁动我音乐课本……哎哎哎，煎饼！”
“石磊，好兄弟讲义气，不吃独食！”周加弈越过辛悦弹了下石磊额头，“晚上回宿舍给你洗袜子。”
“咳咳！”辛悦一口粥呛着了。
“我又不抢你的粥，”周加弈轻拍辛悦的背给她顺气，“喝慢点！”
石磊咽下最后一块薄脆：“弈哥，煎饼不是我给你买的，我就给了辛悦一份的钱。”
周加弈打开透明塑料袋的手一顿，他偏头去看辛悦：“你给我买的？”
“嗯。”
“那我……”
“不用！”辛悦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打断，“我不用你给我洗袜子！”
周加弈嘬了口沾上煎饼甜酱的大拇指，笑了：“我是想说，那我要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辛悦没搭话。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苏轼真是神仙，能写出这么牛的句子。
石磊都把《赤壁赋》翻来覆去读两遍了，辛悦才喝完粥，她擦干净手，从包里抽出一个垃圾袋，把包装盒、湿巾纸、石磊扔在桌角的装煎饼的塑料袋都放进去。
“你垃圾也放里面，”她和周加弈说，“我一会扔。”
他拿过垃圾袋：“我扔吧，你不是刚擦过手吗。”
辛悦递给周加弈一片独立包装的湿纸巾，目光划过，无意间看到他在小纸片上抄写什么。
“写什么呢，字这么小？”她凑近去看，“飘飘乎如遗……你在做《赤壁赋》小抄！”
“悦悦你小点声！”周加弈恨不能堵住辛悦的嘴，他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嘘！别被小王听到，不然一准去老王那打小报告！”
小王，代指班长王婷婷。
她是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王拓风的侄女，一个老王，一个小王。
辛悦：“方老师上课抽背，你可以做小抄，这要是考试，你也带小抄？”
周加弈不以为意：“考前我再背，来得及。”
石磊也搭腔：“弈哥这记性是真牛，之前诸葛亮的《出师表》，他也是读了几遍就记得大差不差了。”
果然，人跟人的差别比人跟猪都大。
同样是父母给的脑子，怎么有人就样样拔尖，还有人拼命扇翅膀都飞不起来。
去你的笨鸟先飞，躺平任嘲吧。
早自习下，辛悦和王婷婷去厕所。
高一十六个班，全部分布在“酬勤楼”，楼高四层，每层四个班级。
四班在楼西，厕所在靠着一班的楼东走廊拐角处。
路过二班时，王婷婷脚步放慢，抻长脖子往人家班级里看。
辛悦问她：“找人？”
“找传说中的高一年纪校花，姚星辰。”
“听班里男生提过，”辛悦语气里略有惋惜，“就是没见过真人。”
“我见过好几次，就在老王的办公室，”王婷婷没见着人，拉着辛悦快步走过，“又高又瘦又白，是真漂亮。”
“校花老去办公室干吗？”
“老王不是还教二班数学吗，校花是她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我听老王说，人数学成绩特好，期中考试名列前茅。”
洗完手出来，辛悦站在拐角等王婷婷。
“啪！”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辛悦循着声音，看到一串钥匙躺在脚下的大理石上。
“同学！”好像是前面那个女生掉的，辛悦喊她，“同学你钥匙掉了！”
姚星辰有点不爽。
早上在食堂，那个高二的男生又过来拦住她，呜哩哇啦说了一堆问能不能和她做朋友，哪怕不谈恋爱，做普通朋友也行。烦得很，豆浆也没喝完就赶紧回教室了。
谁能想，这人竟然从高二的“善学楼”跑到“酬勤楼”来，堵在二班门口等她，还好刚刚下早自习时班主任过来讲事情，不然真难以收场。
她挤了一大坨洗手液来厕所洗手，太霉了被这种不要脸的人缠上，赶紧把霉气洗掉。
有人从背后拍她。
姚星辰一回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和她手里的一串钥匙。
“同学，你钥匙掉了。”
“哦哦，谢谢。”
“那个，我是二班的姚星辰，同学你呢？”
“四班，辛悦。”
默写
辛悦刚进教室，一眼就看到石磊又在单腿支地上演金鸡独立。
“你又在思考什么？”
石磊每逢遇到些什么事想不通，都来这么一出，做了三个多月的同桌，辛悦对他的这一习惯早已见怪不怪。
石磊双手合十，闭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说拉倒，”辛悦拉开椅子坐下，问周加弈，“他魔怔了？”
“情窦初开。”
“啊？”
周加弈啃了口干脆面：“他有喜欢的人了，现在模仿和尚念经，试图去除杂念。”
“神经病，”辛悦不相信他的鬼话，“难怪你们是上下铺，脑子都有病。”
“不信拉倒。”周加弈从棉袄兜里又掏出一包干脆面，伸到辛悦面前，“吃吗，红烧牛肉味的。”
辛悦瞟了一眼，是学校小卖部一块五两包的那种垃圾小零食：“不吃……你不是才吃过一个煎饼吗，这么快就饿了？”
“昨天从小胖那搜刮来的，忘了吃，刚刚摸口袋才想起来，”周加弈开封了第二袋，“我这人就见不得有零食在旁边不吃。”
面饼才啃了一半，方傲梅就进来了。
她对还在走廊乱窜的学生说道：“都回教室坐好，准备上课。”她把一沓纸给高倩，“课代表现在给你们发默写纸，等上课铃响，默写《赤壁赋》全文。”
教室顿时一片哗然。
方傲梅板着脸喝道：“叫什么！安静！”
接着是一片急慌忙乱的翻书声，大家都赶紧趁着临上课前的两三分钟突击温习课文。
后座的同学仗着距离讲台远，又有高高摞起的书本做遮掩，狠狠抱怨：“默写默写默写，天天就知道默写，默写不过关就罚抄！”
辛悦不怕，她一直很喜欢诗词歌赋，方老师还没讲到《赤壁赋》的时候她就背完全文了。
她稍稍一偏头，果不其然，周加弈正把小抄压在高倩发的默写纸下面。
仿佛有心灵感应，周加弈恰好也偏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