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衍走后,许翘让小李送她去看杨超。
杨超人还躺在ICU里,脸色蜡黄,意识清醒。
看到许翘的时候,先是一愣,双眼瞪大,像是毒蛇一样盯着她,而后又变得释然,“你果然是卧底,你骗了我!”
“彼此彼此,你不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许翘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杨超病床前,“你到底是不是为了赚钱起早贪黑运送农家肥,你我都清楚。”
“那又怎么样?我是犯过错。”杨超不以为意地说,“说到底,我做过的事情,你也做过。我和你唯一的差别,就是投靠警方的时间不一样,你早一点投靠,晚一点做事,就是卧底了,踩着我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上位,立功拿奖,无上荣光。而我,成了废人,即便说得再多,冒着再大的风险,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被宽大处理的线人。你说,这个世界上公平吗?”
“公平与不公,都在于自己的选择。”许翘掷地有声,“可那些因为吸毒而毁掉的家庭,他们没得选,他们所承受的公平与不公平都没得选。还有那些缉毒警察,他们的生与死,也没得选。还有你的家里人……你的老婆、你未出世的孩子,他们以后会被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待,也没得选!”
“够了!”杨超恼羞成怒地看着许翘,“别跟我讲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如果我当初有选择的权利,你以为我会干这一行?”杨超额头上青筋暴露,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我发小,他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为了供姐姐读书,早早就辍学,开始是在酒吧端盘子,后来就混到了这个行当。好不容易她姐姐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他打算金盆洗手,可你知道少爷怎么对他的?少爷让人上了他姐,又逼得他姐跳楼,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我那会不过是看他实在可怜,收留他两天,就被少爷找上了门,要么替他卖命,要么就要废了我一条胳膊!”
“我没得选!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杨超冲着许翘大喊。
他喊到最后有些哽咽,“我没得选!他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哪怕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否则我媳妇就会和我发小的姐姐一样……”
许翘察觉到一丝异样,凑到杨超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到底做了什么?”
杨超狰狞地哈哈大笑:“反正你知道也已经晚了,告诉你又何妨,他们去的那个厂房,早就布满了陷阱!从始至终,少爷不过就是想要江城衍的命!你瞧你们这些臭条子的命多值钱,那么多人的命还有我这双腿,都跟着搭进去了!”
第24章 邮票(24)
A市郊区有一片废弃的工厂, 该处拟建成一处新的工业园,中标的开发商在工程进展到一半的时候,脑梗死了, 这个工地就此搁浅。
过了大半年, 总算有人愿意接盘, 可上任没多久, 就出了车祸。
一来二去,就有传言, 说种种都是因为风水不好。
很多老人都说这地块以前是坟地,如此不顺利,是因为那些亡灵不愿意有人打扰他们休息。
再后来,这些建了一半的厂房就彻底废弃了。
定位的那一块厂区是一处三层楼的厂房,尚未收顶。
风吹雨晒, 导致三楼部分围墙坍塌。
厂房周遭的雪,因无人清理, 厚到可以没过人的膝盖。
江城衍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把这尚未建完的厂房围住,却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
太静了,江城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厂房,西北风吹着玻璃窗呼呼作响, 很多处的玻璃窗都已经碎了, 房内的环境可想而知,这根本不是毒枭大佬栖身的地方!
“走!”他摆手,却不是带着众人进入厂房,而是转身往回返。
他步子大, 杨拓追过来问:“老大怎么了?行动不继续了?”
江城衍神情略有凝重, 吩咐道:“马上撤离。”
杨拓不解,却也没再多问, 组织众人上车,撤离。
江城衍前脚刚坐进驾驶室,许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江城衍你没事吧?你们快走!厂房那边可能有埋伏,是杨超故意引着你们去的!”
“嗯。”江城衍的声音,让许翘稍稍镇定下来。
她急切地说:“已经让小李喊人过来同我看守杨超了,等你回来审他。”
“在回去的路上了,不用太担心我。”江城衍的声音在这西北风的大雪天里冒着热气。
许翘有些不自然说道:“我哪里是担心你,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人得逞!”
挂断电话,江城衍的脸色更加凝重了,车轮子开始在雪窝子里打滑,根本无法前行!
对讲机里传来几个分队负责人的声音,一起过来行动的车辆,有将近一半都陷在雪堆里,开不出去。
江城衍当机立断吩咐道:“所有人都转移到可行车辆中,全速撤离。”
湿滑路面超载,对他们来说也很危险,所有人如履薄冰。
一辆辆可以四驱驱动的车辆,打着双闪,飞速驶离,溅起漫天雪花。
有人问:“杨哥,江队呢?江队怎么没上车?”
杨拓想到临行前,江城衍说的那些话,故作自然地说:“江队善后,一会就跟上来了。”
苍茫白雪中,江城衍那辆黑色的轿车如同遗世独立的侠客。
开足马力仍然无法开离雪窝,他打开车门,扒开车轮附近的雪面,才发现车轮下方赫然是一层镜子面似的冰,薄薄的冰层之下,隐隐还有液体在流动。
十几台一起赶来的时候,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已经让这些冰层濒临破碎。
江城衍脚下的薄冰肉眼可见的在破碎瓦解,咔嚓咔嚓的声音如同索命的钩锁,下一秒,冰面出现巨大的裂痕。
江城衍猝不及防,开始狂奔,没跑出两步,整个人掉进了藏在厚厚雪层之下的冰窟。
刺骨的寒冷顷刻将他淹没,江城衍会游泳,但极度的严寒让他四肢变得僵硬。
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在战栗着。
“等我回去和你算账。”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牵绊,也有那么多的未完成,他不想也不能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挂掉。
咬破手指尖的疼痛让他即将冻僵的意识开始回笼,江城衍企图从冰窟之中脱困,脚底下够不到底,他攀着边缘的冰层,可惜那些冰太薄了,承受不了一个落入水中的成年人的重量。
他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体能不断消耗,他更冷了。
大部队撤离到附近的村子中,路况稍微好一些。
有人忍不住问:“江队还没有跟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队电话打不通!”
“杨哥,要不你先带着大家撤离,我回头去找找江哥。”说话的是一名新警,杨拓记得他,他叫林彬,上次就是他带头起哄,领着那群新警围观江城衍审许翘。
杨拓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他的声音在对讲机听不出任何端倪,同往常一样热情地说:“好啊,林彬,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接到老大,赶紧和我们联络。”
众人挤了又挤,把一辆车让给了林彬。
有人想与林彬一起同行,他摆摆手拒绝道:“老大那么厉害,说不准我开出去不到几百米就接到他了,用不着去那么多人。”
杨拓也帮腔说:“他说得有道理,我们听老大的命令,撤离为主。”
林彬上了车,一路开回到废弃工厂那。
江城衍不知何时已经从冰窟窿里脱困,只是天气严寒,看样子他力气也耗尽了,整个人倒在冰窟窿不远处的雪窝子里,人已经冻得不省人事。
林彬哪里还是平日里那副迷弟脸,他走到江城衍身边,踢了踢江城衍,见他没有反应,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原来传说中的鬼见愁这么不堪一击,不过如此。”
“可惜了,他还拿你当劲敌!”林彬从裤兜里掏出一副取物证用的塑胶手套,紧紧地捂住江城衍的口鼻,十分得意地笑道:“见真鬼去吧!”
与此同时,不远处狙击枪的红点瞄准了林彬的后背心。
林彬的反应也十分敏锐,几乎是被瞄准的那一瞬间,就松开了手,转头看过去。
不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杨拓一个侧滑,把车子停在了冰雪之中,他带着车内的五个人持枪充了下来。
“举起手来?”杨拓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