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歌舞厅只有如痴如醉的歌声飘荡：“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部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任晓丽伏在艾小米耳边小声说道：“她想利用今晚这场面逼婚，没想到……唉，反倒将了自己一军。”
艾小米没吭声，她听好友又唱了一首歌后，离开了曼丽。
在路上她想，丽娜其实并不懂得许文昊，而他可能也并不爱她吧？两人在人生旅途中，因为孤独结伴而行，现在闹掰了。
回到宿舍后，艾小米先吃了一个柿子，然后复习了一会儿专业课，又看了半小时的《傲慢与偏见》后才熄灯睡觉。
周一早上，她去操场跑了两圈后，读半小时英语，又收听了半小时英语广播，到了7点钟才去许家大院。
杨宏斌起床了，在水龙头旁漱口，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
艾小米今天熬制的是茯苓山药粥，照例蒸了一碗鸡蛋、两个水煮鸡蛋和一笼馒头。
吃饭时，艾小米还用小火熬制了一锅百合桂圆酸枣仁汤，顺便把熬制方法讲给杨宏斌听。
“这份百合桂圆酸枣仁汤，有安神助眠功效，你一定要记住提醒文昊哥喝。”
艾小米提醒道。
“有心了，我记住了，失眠可是文昊哥多年的老毛病。”
吃完饭，杨宏斌并未急着离开，坐在凉椅上继续和艾小米聊天。许文昊还没起床，两人尽量小声，避免打扰他。
艾小米把锅里的米粥盛一碗放桌上，蒸蛋、馒头和一小碗酸萝卜也放过去，上面用有纱布的竹筐罩住，以免飞虫掉进去。
剩下的米粥盛入饭盒内，放进冰箱保存。
她把砂锅里的百合桂圆酸枣仁汤灌入开水壶内。
“艾小米，谢谢你，你看我们总是麻烦你，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我们在这里生活很多年了，多少也认识一些人，说不定能帮到你。”杨宏斌说道。
艾小米：“你这样说我还真有事请你们帮忙，我想找点事做，我学的是果树学专业，最好能在离学校近一点的果园找点事做，学以致用。”
“我们后面就有一座果园，种脐橙的，好像今年才开始挂果。我们跟果园板挺熟，可以帮你去问问。”
“太好了，那我等你们消息。”
“好。”
当天晚上，杨宏斌通过任晓丽带话，说文昊哥胃口好些了，让艾小米不用去熬制养生汤，还说他会按照她教的方法，给文昊哥熬百合桂圆酸枣仁汤。
国庆节收假后，同学们玩心又起，强烈建议班长易鹏飞组织班级秋游。易鹏飞和指导员沟通后告诉大家，本周辩证法考试后再开班委会，具体讨论秋游细节安排。
每周专业英语的压力，再加上辩证法测试，同学们不得不收起玩心投入学习，连任晓丽也严肃起来，一有空就跟艾小米进教室自习。
她每周去曼丽演唱3个晚上，这天她给艾小米带回来耸人听闻的消息。
“你知道吗？丽娜，就是那个逼婚的厂花，和许文昊分手了。”
艾小米在宿舍扫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任晓丽对好友的反应很不满意，她提高嗓音道：“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香港人。”
“什么？！”艾小米放下扫把，惊讶地看着任晓丽，“这才没多久呀？她这婚也结得太仓促了吧？！”
这下任晓丽满意了，继续爆料道：“听说那老头是回来探亲的，头发花白，还离过婚，一听就是那种老不正经的糟老头子，浑身腐臭，想想就恶心！”
艾小米叹息道：“陪上自己的青春，真是不值。”
“她最初可能是赌气，毕竟那天晚上整那么大动静，可丢脸了。但大家都成年人了，不可能为了气一个人而结婚，还和一糟老头结婚。对这段婚姻，我想她应该是有所图吧？图老头子的钱，图老头子的香港身份。”
艾小米知道，现在如果谁家有海外亲戚，那简直就件光宗耀祖的事。如果谁能去海外生活工作，那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今年7月1日香港回归，在很多人眼里，香港繁华发达，遍地黄金，遍地是发展机会，是奢侈品汇集的购物天堂。
为这场婚姻赌上青春年华，到底值不值，只有丽娜自己知道。
第九章
易鹏飞说的没错，他们学校附近的那家丝绸厂，很快搞改制和大幅减员增效了。
县城突然多了很多闲散人员，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成群结队地站在街边，大声讨论着什么，语调急促焦虑。
渐渐地学校周围摆摊的人多了，卖衣服，卖鞋子，卖塑料用品，卖卤菜……吆喝声一片，有些人用有播放功能的喇叭反复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正品鞋亏本处理了……”
学校周围小食店也多了，对学生来说，吃饭购物的选择比以前多，生活变得更方便了。
下岗人员增多，他们起早摸黑忙碌的身影，连在学校安静学习的艾小米，也嗅到空气中焦虑的味道，她也着急找一份兼职工作。
等了一段时间没等到杨宏斌的回音，她便主动去找脐橙果园的老板。
那家果园离学校近，听说它的脐橙明年要实现量产，能在那里兼职是不错的机会。
过了许家大院往前走十分钟，艾小米看见右边有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边长着一丛丛芦苇，金黄色的杆子，柔软白色的芦苇花，在河边摇曳生姿，花絮纷飞。
艾小米不禁想起《诗经》里的那几句话：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清远县的风景不错，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入画。
但此时艾小米无暇欣赏美景，又走了几分钟，她看见左边有一座山坡，上面一层层像叠罗汉似的全种着脐橙，橙树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站在冬日的阳光下慵懒地晒着太阳。
碧绿的树叶，稀稀拉拉地挂着少量金灿灿的橙子，地上有几颗被果农遗漏的青色小脐橙，有的已经腐烂，融入土壤化作有机肥。
艾小米知道果农会有意掰掉花朵和果实，把养分留给枝干与主干，这样做可以让果树发育更好，明年才可以实现丰产。
“你找谁？”
艾小米回头见是一位老伯，便说了自己的来意。
老伯：“老板半年前搬去省城了，很少过来。”
艾小米失望地离开果园，路过许家大院时，她好奇地探头往里面望了一眼。
院子里静悄悄。
柿子树光秃秃的，上面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黄灿灿的柿子，旁边的柑橘树倒是硕果累累，密密麻麻的果实压弯了树枝。
自从曼丽歌舞厅那场示爱闹剧后，艾小米就再也没见过许文昊了，也不知他的失眠症有没有好转，脾胃好点了吗？
离开许家大院，穿小弄堂时艾小米听见一阵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她立即靠墙而立。
许文昊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带着头盔，从艾小米身边一晃而过。
就在他错身离开的刹那，艾小米的心跳重重地跳了几下。
第一次见他时，那道温馨田园风光中冷硬的黑色剪影，又浮现在她脑海。
同样的黑色皮夹克，同样的黑色摩托车，依旧冷冷的不说话，他跨坐在摩托车上静静吸烟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喜怒无常，礼貌又善良。
艾小米突然想起果园落在地上的小脐橙，它们原本在阳光下享受金风玉露，因为遗弃，落在地上，慢慢腐烂，在偏僻的地方无人过问。
她回头望去，狭小的弄堂，陈旧低矮的砖瓦房，初冬灰蒙蒙的天空，像压在头顶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一周，艾小米又去了几趟果园，都没有找到园主，她只好无奈放弃了。
她也没再见过许文昊，走在弄堂弯弯曲曲狭窄的石板路上，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偶尔一两声鸟叫声，唯独没有再出现摩托车的引擎声。
倒是走出小弄堂时，她曾两次碰见易鹏飞。
“咦，艾小米，你怎么从这里出来？”易鹏飞望着她身后空荡荡的小弄堂，好奇地问道。
“班长，我就随便走走。”
“学习累了，走走也好。”易鹏飞见她脸色不太好，迟疑了几秒后问答，“听任晓丽说，曼丽的老板脾胃不好，让你去给他熬药粥？”
唉，那个任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