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挨着她坐了,才笑道:“上次喝了酒头痛,就答应过我娘子以后要少喝了,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言出必行才是。冷不冷,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鸡汤来,里面还有鱼丸,还带了娘回去后现蒸的米糕,善善你是这会儿吃,还是待会儿再吃?”
季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他除了带了两个好大的包袱来,还提了很大的食盒,活动了一下因为睡觉姿势不舒服,而酸痛麻痹的手臂和肩颈,才笑道:“等会儿再吃吧。你都带了些什么来呢,这么大两包,关键你一个人怎么带过来的?”
沈恒见她活动身体,已自动伸手在给她揉肩膀了,一面笑道:“看着大包,其实不重,不过就是两条被子罢了,预备夜里冷,裹在身上御寒的。本来还要带炭盆的,娘说你肯定已向吴大夫家买过了,便没带,果然娘料得没错。对了,三嫂还说,晚间要是累了,就去她娘家睡去,她爹娘必定都很欢迎我们去的,让我们千万不要客气。”
季善笑道:“那也太麻烦亲家伯父伯母了,还是就在这里吧。”
说话间,季莲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了沈恒几眼,想起了沈恒是谁,忙起身怯怯的打招呼:“大、大姐夫……”
却因双腿发麻,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季善忙道:“行了,不用起来了,就坐着吧,我们向来不重这些虚的。”
顿了顿,“睡了一觉,缓过来了?”
季莲花看外面天色已暗,便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想到自己以往对季善的态度,越发不好意思了,“缓过来了,多、多谢大姐了。”
季善“嗯”了一声,“缓过来就好。那先吃点儿东西吧。”
沈恒闻言,便去把食盒拿过来打开,舀了一碗鸡汤让季善先递给季莲花后,才又递了一碗给她,看她吃起饭来。
一时饭毕,又是沈恒忙前忙后的收拾残局,季善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看着沈恒忙活儿的样子,自家的老公做这些本来就是该的嘛。
季莲花看在眼里,却大是震惊。
大姐竟让大姐夫做这些家务活儿,他们家爹可从来不干这些的,连筷子都要娘递到手里,村里其他叔叔伯伯倒是要比爹好些,却也一样什么家务都不做的。
大姐夫还是案首老爷,大姐使唤他就算了,他自己怎么也一脸的他本来就该做这些,半点不情愿和生气都没有呢?
季善自不知道季莲花在想什么,等沈恒忙完,她便与沈恒在吴大夫医馆的大堂里一圈一圈的慢慢走动起来,一边消食,一般与沈恒说话儿,“你今儿宴客,都有谁去了呢,怕是坐了三四桌吧?”
沈恒温声道:“坐了三桌,除了二姐夫和学堂里七八个同窗,里长和几位乡老都去了,还带了子侄,一个个都能喝得很,亏得我一开始就推说了头疼,二姐夫也帮我一直挡着,不然真要喝多了。”
季善笑道:“孟二哥没替你挡呢,还是他自顾都无暇呢?”
沈恒道:“彦长兄初七就出门了,使了杨大哥来与我告罪,我听杨大哥说来,好似是去了临县……”
季善一听就明白孟竞是去看孟太太和孟姝兰了,片刻才道:“到底是亲娘亲妹子,大过年的,他去看看也是该的。只怎么没带杨大哥一起去呢,杨大哥难道就不记挂他自己的娘的?”
沈恒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杨大哥没说,我自然也不好多问。倒是你,今儿委实辛苦了,早知道我就不今儿宴客的,若跟了你一起去,好歹也能让你少受些委屈,路上你走不动时,也能搀你背你一截。你也是,明明上午就来了镇上,怎么就不让二哥或是三哥去与我说一声呢?”
季善让他贴心的话说得心下一片柔软,笑道:“除了今儿走路走得脚痛以外,我可没受什么委屈,毕竟我相公可是案首老爷,谁敢真给案首老爷的太太气受呢?再说娘和二哥三哥都跟我一起的,跟你说不说也没差了。”
就是季家那两坨烂泥委实恶心,还是得想个什么法子,狠狠再收拾一次才是,不过且先等周氏明儿醒了,问过她的意思后再说吧。
第162章 打算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天便彻底黑透了。
吴大夫又给周氏扎了一次针,这次季善与季莲花便都全程守着了,见周氏纵是昏迷着,都痛得浑身颤抖,额头满是汗珠,季莲花自不必说,心疼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便是季善,也好几次不忍再看,只觉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简直从来没有过的慢。
好在吴大夫终究还是扎完了针,这才喘着气与季善道:“半个时辰后再吃一次药,好生睡上一夜,明儿应当就能醒过来了。以后可不敢再这样拖了,病人底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再来一次,以小老儿的医术,肯定是救不回来的了,当然案首太太能找到医术更高明的同行,则另当别论。”
季善见吴大夫明显累得不轻,再想到他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忽然这样高强度的劳心劳力,哪里受得住,忙歉然道:“并非是我们要拖,实在之前不知道……总归今儿让您老受累了,以后我们一定会多多注意。”
吴大夫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那就好。我徒弟今晚也会一直守着,案首太太若有什么事,或是有什么需要,就只管与他说,我得进去躺着了,老了,累不得了,再不睡上一觉,明儿病人倒是醒了,我该倒下了。”
季善忙再次向他道了谢,目送他去了后宅。
这才与季莲花道:“你去外面裹了被子先睡吧,我守着娘,等她吃了药再说。”
季莲花却是道:“还是大姐去睡,我守着娘吃药吧……大姐放心,我行的,再说不是还有吴大夫的徒弟帮忙吗?大姐只管放心去吧,我也是时候、是时候该学着照顾娘了……”
季善闻言,颇有几分欣慰,点头道:“行吧,那你守着娘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完又看了一眼周氏,才去了外堂。
就见沈恒正觑眼看吴大夫家每样中草药箱右下角的名字标签,听得声音,忙转身一看,“善善,你出来了,岳母好些了吗?”
季善“嗯”了一声,“吴大夫才给她又扎了一次针,待会儿还要吃药,说是今晚好生睡一晚,明儿应该就能醒了。你怎么不睡一会儿呢,这样干等着,多冷,多难熬啊。”
沈恒拉着她到火盆边坐了,方笑道:“我还不困,倒是你,若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横竖也没有旁人。”压低声音,“你妹妹会一直守着岳母吧?”
季善低笑道:“怎么可能让她一直守着,肯定待会儿还是要换我的,我也还不困,那我们说会儿话吧。你白日宴客就没什么新闻儿,譬如那姓孙的一家的新闻儿呢?光被路家村一带的人唾弃笑话,光回去给祖宗和亲爹上柱香烧个纸都没脸实在不够痛快啊,还得他们更惨,才勉强够呢。”
初六去路舅舅家拜年时,除了至亲团聚,好生热闹了一日,季善路氏在与路舅母婆媳女眷们聚在一起边嗑瓜子边烤火边聊天儿时,自然也少不得八卦,毕竟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说着说着,话题便不知怎么拐到了孙家上,路舅母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打咱们老四中了案首,孙家那个老不死的回来恶心我们不成,反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母子当年忘恩负义的真面目后,孙家便再没一个人回来过,还当过年总要回来了,毕竟总得给祖宗上香烧纸吧?我都想好,到时候一定要让大家伙儿吐他们满身的口水了。却不想,他们竟连过年都不敢回来,简直就是孬种到了极点,连祖宗都能不管不顾了,我要是孙家的祖宗,瞧得自家竟生了这么一群孬种儿孙,指不定都要气活过来了!”
于是季善知道了孙秀才一家到底有多懦弱,多——用路舅母的话说,就是多孬种,多敢做不敢当。
想是以为他们不回来,路家村一带众村民骂不着他们,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把他们家做过的丑事儿给忘了?
可这显然不够,还得他们受到实质性的惩罚,季善自己和沈家上下、路家上下心里那口气才能更顺畅,心里也才能更痛快。
沈恒已笑道:“就知道善善你要问这个。我本来想的是,等大家酒过三巡,气氛起来了后,再问大家这事儿的,谁知道我还没开口呢,已自有人先提到了,可见我当初宴客的银子还真没白花,今儿的客也宴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