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峥峥觉得这事有诈,真心不想开门。
门自己开了,外面站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娇嫩嫩的,声音清脆,“请贵客随我们去欣赏歌舞!”
朱峥峥一闭眼,“去吧!”
还能逃怎么的?这些怨灵外形和人毫无区别,应该比小女孩们实力还强大。
一行人被赶羊一样赶到大厅,仍围着方才吃饭那张桌子坐下,别的历练者们也都纷纷出现,大都脸色苍白木然,也有少数几个卧蚕红肿,一看就是醉生梦死淘虚了身子的。
等到历练者们都坐好,有人又‘咚!’的一声,敲了一下那口大钟。
三楼正对大厅那间房,房门缓缓开了,一个朱峥峥发誓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人眼波如水,慢慢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丝微笑,轻启朱唇,开始唱曲。
听不清她唱的什么,朱峥峥只觉声音入耳,浑身说不出的熨帖,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唱着唱着,那美人又开始跳舞,身姿曼妙,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道若有似无的寒香入鼻,原来是段潜突然靠近她,还在她在耳边道:“你提醒大家用防御符篆。”
“你熏的什么香?”脱口问出方觉尴尬,赶紧转头低声让大家扣紧防御符篆,又问段潜:“你觉得有异?”
“你觉得怨灵请我们进来就是吃饭看歌舞的?”
“……你不要打扰我看美人歌舞。”
两人正说话间,躁动声起,原来是台上的美人开始向观众席撒花了,一朵朵红色花朵像雨点一样洒向观众席。
“还是天女散花啊?”洞主看得也挺投入的。
朱峥峥眼睁睁看见一朵小小红花落到前排一位男历练者头上,然后将他爆为一团红雾。
“啊啊啊啊啊啊!防御符篆打开!”
不用她提醒,不止书院众人,大部分在场的人都用上了各种防御手段。
然而书院捡来的这种低阶符篆抵御不了太多小花花伤害,她眼睁睁看着大家的结界越来越薄弱,眼见着全书院都要化为红雾了!
花雨却突然停了。
“今日的歌舞表演就到此为止,多谢诸位贵客,依依明日在此等待。”那美人盈盈拜了一拜,回她三楼的房中去了。
☆、08
“我就说没这样的好事!”
心惊胆战回到房中,洞主关上门立即嚎叫起来。
胡萝卜安慰他:“其实也不一定会死,我们今天不就都没死吗?”
朱峥峥:听完更害怕了。
本来就都瑟瑟发抖了,白萝卜还补充道:“符篆都快用完了!今天不死,明天后天也会死!”
“你今天怎么没死?”朱峥峥问段潜,突然想起他昨天没有捡任何东西。
“我有防御法器。”
虽然没说是哪里来的,但想到小安那颗种子,她猜大约也是他家中流传下来的,难怪段潜遇到困难总是那么淡定。
不能就在这里等死,再说自从修为升到筑基,虽然不是什么强者,但大家都自信大增,白萝卜提出出去查看能不能找到怨灵们的怨气所在之后,所有人都同意了。
时候已是深夜,洞主照料小妖们,朱峥峥和几只年纪大些的出门查探。
大约是因为有了夜幕的掩饰吧,一打开门,景象与来时大不相同,到处都是醉生梦死的场面,有的简直辣眼睛。
大堂的女孩子们各个脸上心满意足,不像含冤而亡的,朱峥峥只得尽量去僻静的地方寻找受害者,偶尔遇到历练者同道们,大家都苦着脸,看来他们也没有线索。
她走遍花楼上下三层,又转到到后面仆人住的院落,再次检查了一遍柴房中有没有绑着非自愿的女子。
花楼一般不都是逼良为娼吗?也许怨气来自于此。
然而柴房空着。
大失所望,她闷闷不乐坐在柴禾上,一个中年女人端了盏茶过来,“客人,走累了,喝杯茶吧!”
接过茶,朱峥峥细细打量来人,发现女人肤色红润,若不是瞳孔稍稍呆滞,根本猜不出是怨灵。
“多谢,你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吧?”
那女人偏头想了想,能看出年轻时的娇俏,“也有三十年了,七八岁就来这里了,现在做不动了,刚好女儿接上。客人,您饿不饿?要不要吃些新鲜果子?我让我女儿过来给您唱一曲,解解闷吧!”
“不用了,”朱峥峥迟疑了一下,为了线索,硬着头皮问道:“女儿也做这行,你没意见?”
那中年妇女一惊,“怎么会有意见?这里多好啊,有吃有穿,我赚的钱都给了父母,她赚的钱也都给了她爹,若不是我们,全家都要饿死的呀!”
她脸上浮现出谦虚羞涩,又微微自得的笑容。
联想到之前问‘弟弟呢’的女童们,朱峥峥觉得自己好像发现‘冤情’是什么了。
她起身去大厅,刻意把话题往‘赚的钱都给谁’方面带,与花娘们、小厮们、唱曲说书人甚至厨房帮佣们闲聊。
所有在花楼工作的人,不止女性,也有男性,都是他们父母的摇钱树,赚来的钱自己一分也不花,全部上交那种。
所有的人,都没觉得自己冤屈,而是自满于能让父母满意。
难怪花楼的怨灵这样实体化,都看不出来是鬼。
因为这些人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冤。
她匆匆回到房中,发现段潜也紧随她身后回来了,不一时,兔子兄弟也回房,朱峥峥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大家,最后道:“只要我们化解了他们被家人剥削的怨气,难题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洞主士气不高,“问题是这么多人,如何化解?一个一个慢慢谈心?谈完我们早都死绝了。”
大家语塞。
朱峥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而且经络中的烧灼感越来越强烈了。
妈的,不会自燃吧?
“你不舒服。”段潜站在她面前,眼神中有探究。
“还行。”她没心情说话。
“这月你百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要提女人的年龄!”
之前她一直担心百岁之后无法留在书院如何生存,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反正不满百岁就会死。
段潜果然不再提年龄的事,走开了,转而去问馍馍:“你看得见人的梦?”
馍馍认认真真想了一想,“看不见内容,只能看见颜色。”又对段潜道:“除了你,你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大家都笑了:“馍馍又在说傻话,梦还有颜色?”没人深究。
只有段潜接着问道:“那你能改变梦的颜色吗?”
“可以啊,这几天大家的梦都是黑色,被我改成了金色的。”馍馍老实地点点头。
朱峥峥想起了自己的美梦,“我的梦,是你给的?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馍馍知道她是穿越的?!
“我不知道啊,我没有触碰你梦的内容,只改了颜色。”
洞主突然跳起,“我以前读过关于上古神兽的玉简,说有一种貘兽,可以吃掉人的梦,难道馍馍你有它们的血脉?!”
大家都围了过来,杂七杂八问东问西,段潜示意他们安静,对馍馍道:“我读过貘兽使他人入梦,以便操控梦境的术法,你要试试吗?”
朱峥峥这才明白过来,高兴道:“对对!馍馍可以利用梦境,让他们的怨气得到宣泄!安抚亡灵!”
有了一线生机,大家自觉守住门窗,让段潜将那术法授给馍馍,试试能不能成。
朱峥峥和白萝卜说起什么样的梦境才能宣泄那些怨灵的委屈。
“那当然是看清亲人们的真面目,不再给他们钱财,然后自己守着赚来的钱开心度日啊!”胡萝卜遇到大事倒是挺清醒的。
大家纷纷点头。
朱峥峥说:“还有,一定要在梦里狠狠教训那些剥削他们的人才是!”
大家又纷纷点头。
“不知道馍馍是不是和我们想的一样。”
对着花园那边的窗户大开,窗外一轮半圆的月,馍馍低头打坐,双目紧闭,眉心紧紧皱着,额头已被汗湿透。
“馍馍灵力不足了,他平时很少皱眉的,也不怎么出汗,他真的有貘的血脉吗?”小安担忧道。
段潜将右手放到馍馍后背,蓝色的星点从窗外落到馍馍身上。
馍馍不再皱眉,也不再出汗了。
洞主摸了摸胡子道:“看来馍馍确实有貘的血脉,而且段潜好像是吸取霜华一系的血脉啊!今日并不是圆月,他也能如此度月华与人,血统应该很纯粹才是,怎么一直没修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