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妫:“那这银票?”
周欣荣:“我父心系百姓,见柳月妹妹他们已出钱修渠,便不肯落于人后,愿将一万银票捐入国库。既水渠已修,那我们这一万银票不妨用于修路,也是一样能够造福百姓的。”
用来开山通行,搭桥修路,正可以方便车马与兵马行进,顺便也打通了商路,周家的考虑甚是贴合当下。
燕妫心中大喜,面上显露浅浅笑意,也不跟她客气:“既然你周家有这份儿心,本宫怎好替百姓拒绝。银票本宫收下了,将来路修通了,路名就由你周家来定吧。”
周欣荣欢喜不已,路名由他们来取,那可不就足以让周家声名远播了么。这一万两给得真值!远比背靠褚家划算。
至于凤座,若真是不花钱给周家造,难免落人口实。那凤座不过是起个话头的东西罢了,燕妫不会占这便宜,只说既然已经开始造了,该给的工钱必会给的。
沈柳月从旁看着,偷偷瞄一眼王后,发现王后也在看她,眼神之中很有一些赞许,顿感心中踏实。
这厚厚的一叠银票放在桌上,燕妫瞧着,心里也一样踏实了。
她让沈柳月帮她办一件事,最后沈柳月却帮她办了两件,看来这位沈二姑娘是卯足了劲儿要跻身日后的分封榜。
当晚燕妫给歧王回信,将偶得一万两的佳讯报给他,特赞许沈柳月几句。隔一日收到歧王回信,大喜,也赞沈柳月虽无为官之心,却心思敏捷是个做官的料,只可惜被沈家耽搁在内宅。
那沈家的眼光不见得长远,若非沈夕月遇上朱乘风,这辈子也只能是个深宅妇人。说到沈夕月,针对其落水意外的暗查终于有了进展,燕妫也在信里向他说了——
暗探获悉,沈夕月落水前几日,附近几个村子曾有人目击外地生面孔出没,不过这些人露面的次数不多,因而见过的人也就很少。那段时间官府公告上提醒村民,有逃兵流窜,村民们害怕遇到这些亡命之徒,再加上时常下雨便很少出门。
燕妫怀疑这几个逃兵就是犯案之人,但他们为什么要犯案,且还做得这般隐蔽,委实怪哉,只能抓到再审问。可怕只怕这几个人身份特殊,已经被杀掉灭口或是被幕后主使藏起来,时隔这么久了,官府至今竟一个都没抓到。
隔两日,收到歧王回信,信中除些感叹之外,并无太多内容,想来他很是忙碌。信中又提到接下来要去两处大营,山路颇多传信不便,就不再写信了。
随信送来的花是秋海棠,比往日的多,满满一束塞在小小的盒子里,燕妫将它们取出来,插在桌上的胆瓶中。
次日林姑姑擦桌子,两眼一瞪忽然诧异问:“咦,咱们这里秋海棠都快谢了,这花哪儿来的?”
燕妫:“山上花开迟,王上许是在山上摘的。”
“这样啊。”原来是王上送的,林姑姑随口说了句,“往常都只送一朵两朵,装在木盒子里怕挤坏了,这次怎的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老奴看都已挤坏不少。”她扒拉着瓶中的花,指指这里指指哪里,都是挤坏的地方。
燕妫看看花,觉得可惜,心道他许是想把之后不能送的花一次送了吧。
一声不响在旁边擦灰的瑞香,悠悠说了句:“娘娘和姑姑都忘了不成,秋海棠又名相思花,寓意相思难忘,苦苦思恋。”
燕妫:“……”
结香噗嗤一笑:“瑞香你说漏了,是相思花,它还叫断肠花呢,合起来应该叫做……嘻嘻……相思催断肠花!”
林姑姑两手一拍,也凑热闹:“哎哟,这满盒子的相思催断肠啊,怪不得能塞多少塞多少!要不是怕邮驿不方便,王上肯定要把满山的秋海棠都摘了送到娘娘这儿。”
燕妫:“……”她们几个,又来了。
他也真是的,好好巡视兵营,送什么花呀。
这一大堆的插在这儿怪挡地方。
不方便。
时间慢慢流走,这之后燕妫真的再没有收到过歧王的书信。每日朝中事,宫内事的忙着,直到每晚在床上躺下来才会又想起他,时而彻夜梦到他。
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秋海棠没几日就凋谢了,燕妫选了最好看的一朵制成干花夹在书中。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很快就进入八月间,眼看着终于能凉快下去了。
这晚下了一场雨,天轰隆隆,闷雷响个不停。燕妫被这雨拦在瑰燕宫里批折子,但这日余下的折子不多,很快就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睡个早觉,于是只翻了几页兵书,早早入睡。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外头忽然传进嘈杂声音,她睁眼坐起,披衣下床,想是又有什么急事这个时候要她解决,举着烛台撩开纱帐。
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影快步走过来。那人湿漉漉,脚下生风几步便已走到她跟前,竟是……
“王上怎么……”她瞪大眼睛,面前熟悉的那个人她却不敢认。按脚程算,不是还有个七八日才回来么。
闻人弈冲她笑,用湿答答的袖子擦擦额头的雨水:“见到孤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这么大的雨,王上怎么不先避雨,好歹天亮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燕妫合起因惊讶而微张的嘴,连忙拿张帕子,帮他擦了脸上的水。
“不一样。”
燕妫一愣:“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嗯。”他一脸正色。
燕妫正代他监国中,一听这话顿生担忧,恐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连累歧王千里之外不得不速归应对。
“是什么事?”
闻人弈那满脸的肃色倏地垮下,眼尾弯弯,话中浮起笑意:“八月初三,依依的生辰。”
第81章
八月初三, 依依的生辰。
须臾之间,燕妫呆愣如一块石头,连眨眼也不会了。这个男人,就为了去年谈笑间的一个承诺, 当真赶在这日出现在她面前。
闻人弈有些兴奋:“日夜兼程跑完各处大营, 这不就赶着回来给你过生日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 面上很有些抱歉,“也没准备别的, 只请大师做了只银燕子。”
燕妫接过匣子打开瞧, 里头躺着一只眼睛大小的燕子,精致绝伦,栩栩如生,十分惹人喜欢。
她半晌说不出话, 因为她从来就没认真把他的承诺记在心里过, 以为只是随口一说, 甚至一忙起来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良久,她终于把盖子合上,轻蔑一声笑:“嘁……臣妾帮王上赚了一万两, 您就送我这么小块银子……”
的确是寒碜了些, 闻人弈不自在地抠抠后脑勺, 赔笑:“囊中羞涩,囊中羞涩……明年一定早早请工匠定制,送你更好的!”
他还当真了,燕妫噗嗤一笑,弯成月牙的眼睛闪着水光:“王上一定是天底下最穷的国君了。”
闻人弈:“……”一时无法反驳。
燕妫笑过以后,到底吐露了心里话:“但是再怎么寒碜,情义重过千重山, 这只燕子我喜欢。明年我也不要什么更好的,我只想别等到都睡了才有人来给我过生日。”
闻人弈见她喜欢,不禁笑得有些憨,正想说话,嘴一张开就打了个喷嚏。
燕妫这才想起他淋了满身的雨,脸色一紧,赶忙推他出去:“王上快去泡个热水澡驱寒,千万别着了凉。”
闻人弈脚下却如灌了铅,沉沉的不肯动,拉着一张脸:“孤才刚回来,就想跟你说会儿话……”
“洗了澡再说话,臣妾陪您说到天亮都行。”
闻人弈不愿,哪知立马又打一喷嚏,只得悻悻算了:“行吧,去泡会儿热水。孤还没吃饭,备桌酒菜等我回来正好。”
燕妫:“嗯。”
他出门拐去净房,才走了几步却又倒转回来,补上一句:“酒要你亲手酿的,嘶……那酒名叫什么来着?”
燕妫微瞪他一眼。
他深笑:“孤给忘了。”
燕妫红着脸,推他赶紧走:“您可快去洗吧!”
“孤忘了,叫什么来着?嘿,瞧这记性。”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浑身都湿透了还想着逗她,扒着门框死皮赖脸在这儿磨蹭。
“行了行了,相思酒,叫相思酒!”燕妫脸上委实挂不住了,赶紧将这赖皮打发走,转身一回头,却在墙角发现人影。
是林姑姑她们,等在那儿伺候,刚才的对话定是都听了去,若不然她几个那脸上的表情怎比过年还喜庆。燕妫无可奈何,薄脸皮子好不犯窘,板着脸:“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