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吻里带着惋惜的意味,但也仅仅如此。
程旭见她一连问了几个跟程怀恕相关的问题,便将话题及时勒马:“不过你也不要跟他走的太近,据说那场事故后,程怀恕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很难接近。”
“哦。”棠宁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晚宴进行到一半,话题就转向程澈商业联姻的事儿。
棠宁起先还听了几耳朵,什么对方和程家知根知底,留学归来,相貌品行样样不差。
后来少女的绑带凉鞋轻轻点地,藕节般小腿晃荡着,无聊地直犯困。
寻了个众人觥筹交错的时机,棠宁便起身去别墅后院散步。
那里有一大片花海,芬芳馥郁。
下过一场暴雨,院子里的葡萄藤蜿蜒,更显得翠绿欲滴。
她只光顾着仰头去看那些葡萄,没想一踮脚,意外地撞上了硬邦邦的胸膛,顿时吃痛地惊呼了一声。
鼻息间全是清冽的松香气息,很好闻,但也让棠宁瞬间感知到不对劲。
程怀恕伸手,他的手清瘦有力,掌心温热,就这么压在她的脑袋上,嗓音磁沉地问:“小朋友,没人告诉你,走路要看路吗?”
他五官清冷,下颌线凌厉,面容陷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到来者是谁,棠宁打了个激灵,紧张地咬着下唇,留下不浅的牙印。
“对不起,程......叔叔。”
这么近的距离,棠宁只感觉到心在砰砰直跳,快要把表面故作镇定的那杯水给倾覆了。
想起程旭的提醒,她才往后撤了两步。
程怀恕这回没用盲杖,但客厅到后院也是需要走上一段距离的,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如何完成的这段路。
棠宁保证自己没有冒犯之意,只是很轻地摆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可程怀恕毕竟是空军出身,反应力灵敏,察觉到她的意图后,挑眉道:“你想做什么?”
雨后的夜空乌云蔽月,一片寂静里,男人眉骨深邃,薄唇张合。
危险的气息简直像是不折不扣的撒旦:“试我?”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大吉,承蒙厚爱。
第02章
当即,棠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我......来后院摘葡萄。”她的双脚也似是被葡萄的藤蔓缠绕,半分都挪动不得。
说实话,很苍白的解释。
但程怀恕不动声色地回话道:“这个时候的葡萄很酸。”
翠绿色的葡萄看着是晶莹剔透,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节的葡萄味道不太好。
她的谎话就像一个气球,一击即破。
程怀恕人高腿长,微微抬手,便从藤架上捻下来一颗葡萄,放在手里把玩。
棠宁又注意到了那双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手背浮凹着青筋,果然很好看。
不过现在可不是色令智昏的时候。
正骑虎难下,程旭就荡过来了。
他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散漫地说:“这么巧,宁宁,小叔,你们都在啊。”
棠宁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后,挤出一丝笑容:“程旭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大哥的婚事他自己都不能做主,我在那儿干坐着也怪无聊的。”
程旭一脸识破的表情,轻哼道:“你肯定也这么想的吧,要不然能被我正好抓包。”
棠宁吐了下舌头,没什么底气去反驳。
程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下意识拉过少女的手腕:“小叔你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程怀恕捻着那颗葡萄,良久,也只是伫立在黑暗里缄默不语。
被程旭扯到客厅,棠宁才避嫌地把手腕收回来。
她皮肤娇嫩,被程旭拽了会儿,手腕就留下一条红痕。
客厅光线好,现在一看,刚刚还一派匆匆的程旭,现在脸红的支支吾吾。
棠宁没忍住提醒说:“程旭哥,你脸好红啊......”
程旭在心里暗骂了句脏话,男孩子这个年纪都好面子,死不承认道:“有可能是淋了雨,有点感冒吧。”
“那等会儿让刘姨给你煮点姜汤。”偏偏少女还虔诚地关心了起来,程旭感觉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他舔舔唇,欲言又止:“你跟程怀恕......”
“偶然碰到的。”棠宁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程旭的猜测,恹恹地说,“明早还要上课,我先上楼了。”
跑上二楼,她的心跳仍是很快,不过并不是心动。
更多的是莫名的抵触,还有撒完谎的心虚。
楼下,老爷子商议好程澈和江家那姑娘的订婚宴日期,又说棠宁马上步入高三了,不宜久留打扰,所以家宴也就早早散场。
棠宁坐在书桌前,喝了口温热的牛奶。
她挑了数学上面的薄弱项,做了几页题,也没写出个所以然,临睡前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晚上她就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境里,程怀恕还是今晚这幅斯文败类的模样,但薄薄的眼皮微扬,形成一道褶皱,瞳孔像是黑曜石。
直到靠近过来,男人目光热切,嗓音醇厚:“宁宁,葡萄熟了,要叔叔喂你吗?”
半夜醒来,棠宁发觉自己居然热出了一身汗。
她去浴室再次冲完凉,打开房间的空调开定时,暑热才缓解不少。
这个梦境的后遗症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刘姨给她拿了个煮好的鸡蛋,棠宁还在恍惚中走神。
等到时间差不多,棠宁收拾好出门。
刘姨收拾着碗筷,不忘嘟囔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跟魔怔了似的。”
江城的夏天闷热又潮湿,前些天的大雨积涝过去,总算见到艳阳天。
附中门口被送孩子上学的车辆围了个水泄不通,棠宁拨开人群,随着大部队往教学楼走。
五六楼是毕业年级,高考后就空了,作为准高三,他们还没换教室,暂时在三楼。
棠宁放下书包后,同桌张龄月还趴在课桌上争分夺秒地补觉。
七点十分,“魔鬼鱼”准时踩点进入教室。
见状,棠宁赶紧拿胳膊肘捅了下右边的人。
张龄月睡得脸上都起印子了,迷迷瞪瞪的,赶紧捞起桌上的英语课本挡在脸前。
可惜道高一尺,“魔鬼鱼”高一丈。
于红执教多年,一等一的严苛是出了名的,因此人送外号“魔鬼老师”,跟她的姓氏一连,倒也算顺口。
于红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句:“张龄月,什么书需要倒着看啊?”
充斥着早读声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一刹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被于红当场抓包,除了惨就是百口莫辩。
偏偏张龄月是个刺头,面不改色的像在说实话:“于老师,我背课文。”
理由太扯,班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于红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不好看:“安静,都笑什么笑?”
她蹬着高跟鞋从教室后排往前面走:“你们都是快高三的学生了,还这么没有自觉性,等明天月考成绩下来,看你们还有几个笑的出来的?”
高二的时候有个跨年晚会,二班本来准备集体排练一个舞蹈,结果被于红一票否决,在她眼里学习至上,其他全都打为乱糟糟的事儿,更别说现在是关键时候了。
“张龄月,早读下了再坐。”
言罢,棠宁投以同情的目光,而张龄月耸耸肩,表示没关系。
傍晚,天空呈现一派火烧云的景象,温热的晚风游走在皮肤上。
棠宁跟张龄月顺一段路,听见她说:“对完月考答案,我这次大概率又要凉了。”
别说张龄月,棠宁前段时间因为排舞也落了不少进度,前几天的月考正好碰上生理期,疼的她根本没多少精力在答卷上。
不过张龄月是个乐天派,用美食来治愈,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了。
如果一顿治愈不好,那就多吃几顿。
她叽叽喳喳地说完学校的八卦事件,驻足在奶茶店门口的脚就挪不动步子:“好馋奶茶啊,宁宁,你要不要喝?”
棠宁摆摆手,拒绝道:“你去吧,我就算了。”
舞蹈生的体重控制最重要了。
对她们来说,除非不能跳舞,否则没什么比上称胖了更恐怖的事儿。
张龄月咬着吸管,满脸羡慕:“哎……宁宁,我要是像你一样,怎么喝都不长胖就好了。”
两人在车站口分别,棠宁便自行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