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更像是达官贵人们之间的友好会面与交流,一点也不像世安前世遇到的赌坊那样,到处都是激情拍案怒骂、言辞粗鄙不堪的赌徒。
只是女子们脸上都戴有不同的面具,男子们面上却空空如也,音容笑貌一览无余。
怪了,不是说这无盐镇中几乎无男子的吗?
为何这赌坊中竟有如此多的男子?
还有,他们与这些女子是在此相会呢,还是在此立下赌约呢?
世安心中满是疑问,正要转头问郁青,就听见有人大声嚎哭求饶道:“求坊主开恩,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幼儿。我,我我再也不赌了!”
一个面如白纸、浑身上下也没两件值钱玩意的瘦弱男子跪在地上,慌乱地朝四周作揖,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有个戴着花纸面具的女子走上前,冷声道:“坊主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我如意坊的赌约既成,便不可撤销。来人,快把他拖下去!”
男子一见她就膝行过去,满脸涕泪的乞求道:“花姐姐饶命,我张三愿为你当牛做马——”
那花姐姐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好让他不要抱住自己的脚,又冷笑一声:“张三啊张三,事到如今你才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你刚来我如意坊时,是如何对我们说的,还记得吗?”
张三面如金纸,两股战战,不敢回答。
“我张三寒窗苦读二十余载,总算高中进京做官,早先耳闻无盐镇中诸位才女各个贤良,心驰神往已久。苦等三年后才得以进入这如意坊,欲在此寻得良配,明媒正娶迎回家中,承诺一世一双人、相守不分离。”
花姐姐一字一字重复完毕后,又凉凉道:“否则,我张三愿终生留在这无盐镇中,供被我辜负的那位女子所驱使,无怨无悔。”
张三喃喃道:“可我当时以为,我当时以为……”
“你当时以为,我无盐镇中既然全是女子,那就怕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这天下的弃妇怨偶多了去了,也没见几个闹得出大水花的,一群故弄玄虚的丑女又能把你怎么样呢?是吧?”
张三垂头不语,显然心中确实曾如此想过。
花姐姐嘲弄的弯起唇角,不再说什么,旁边立刻过来两个头戴面具的男子,上前架起他的臂弯。
张三如梦初醒,奋力挣扎道:“可我并不知道那女子竟是研究巫蛊之术的,她现在是要把我拿去炼药折磨我、要我的命啊!!!我可以不要自由,但我想活下去,我还要飞黄腾达步步青云……”
他又急切地转头问身旁两个男子:“你二人也是被迫留下的男子吧,为何就不能帮帮我呢?!”
但那两个面具男却一言不发,宛如毫无生命般的傀儡般,将他提起来拖走了。
原来他俩也与他一样,早已是这赌坊中的奴隶了?
张三凄惨哭嚎着“救命”,却被迅速架走、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其他人再次迈出步伐,不快不慢的继续与身侧女子相谈甚欢,就像是丝毫未见过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所谓赌徒,就是如此。即便是亲眼目睹了别人赌输之后的下场,也不会轻易放弃继续赌下去的。
因为他们总想着,那是别人倒霉,自己运气一定不会那么差。然而他们忘了,在自己立下赌约那一瞬,就已经终生都是个赌徒了。
毕竟身为赌徒,即便曾小赢过,但又怎么可能一直战无不胜呢?可就是偏生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却一直无法参透、解脱。
唉……
见状,世安情不自禁的靠近行远,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春兰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副面具,面具上大朵兰花交织绽放,看起来清雅又绚丽。
只听她无情道:“来这里的男子都说不看容貌只爱才华,但镇中才女遍地都是,大多人还不是像那张三一样,只倾心于外表最为美艳的毒娘?”
“他以为我这无盐镇是那扶不上台面的销香窟么,竟敢如此怠慢!他能有今日如此结局,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世安无以言对。
她做妖皇前,也遇到过对自己见色起意的男子,而且不止一次。而在她能幻形、故意变为丑女之后,别说搭讪她的男子了,就连正眼瞧她的男子,都怕是十个里挑不出半个来。
行远身形微动,慢慢握紧了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字。
她凝神屏气仔细感受,发现他写的是——“世安莫忧惧,我非那般之人。”
世安抬头去看,只见他神色坦荡,眼神清澈且认真,一颗心瞬时就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方才见到的那些挂在墙上的话本画轴,上面也有一个白纱蒙面女子。
再看看此处的各色面具女子,世安不由得心道,莫非那女子也是这无盐镇中人吗?
郁青像是朵解语花般,回答了她心中疑问:“那白纱女子并非我无盐镇中之人,而是我的一位故友。”
这便是郁青之前所提到的那位故友吗?
世安忍不住问道:“你那位故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先完成赌约吧,”郁青目前依然不愿多谈,只是说,“我知道妖族以强者为尊,讲究以武服人。”
世安得意道:“是呀,我妖族一向简单粗暴又明了呢!”
玄殊挑了挑眉毛,抱臂斜睨着她,像是不太赞同她的话语。
郁青瞟了眼握着世安手的行远,又道:“既然如此,那请再次随我移步,前往比武场吧。”
那道月白色水屏再次出现,闪动着粼粼水光,发出无声的邀请。
一行人再次走入,转眼间便到了一大片空地。
世安眯着眼睛看了看,便立刻在心中下结论道,这里应该不是什么空地,而是郁青布置的一个结界。
再回头看郁青,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竟然换了身装束。
她虽然满头珠翠却不显得艳俗,身披重重绫罗却又不显累赘,整个人看起来很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
她的身姿灵动飘逸,引人注目……
世安心想,若是能除去她脸上戴着的那半截银边面具,想必定能看到真正的闭月羞花之貌吧。
她偷偷看了眼行远,发现他也在看着郁青,心里瞬时有些不大痛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行远:世安你听我解释。我是在看她,但我并没有那样看她。
玄殊:嗤笑)并没有哪样看青青?
行远:像玄殊那个痴汉那样。
世安:破涕为笑)哈哈哈.GIF
行远:温柔凝视ing…
玄殊:瞧瞧你那痴汉样儿,还有脸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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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镇(6)
“世安姑娘,请吧。”
郁青抽出一条软而薄的长纱,挽于臂弯之间后,示意她先动手。
早已脱掉外袍、活动好筋骨的世安把目光从行远身上收回,无奈地摊手问:“可是镇主姐姐呀,你弄成这样的话……我还怎么打?”
郁青愣了愣神,有些不太明白。
春兰也失了神,双眼呆滞的立在原地。看得出她也是头次见到这样的镇主大人。
行远则依然目光淡淡的,只有转回到世安身上时,才有点波动。
见状,玄殊只得咳嗽一声,替郁青解释说:“就那么打呗,这其实也是青青的战袍啦。”
……
“你在开玩笑吗?”
世安生气的皱紧眉毛,觉得身为战无不胜·前妖皇的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特么也叫战袍?
郁青她确定不是来跳一曲绝世清舞、来惊艳众人一番的吗?
世安攥紧拳头站在原地,自顾自的生气闷气来。
要知道她们妖族打架的时候,一向可都是轻装上阵、速战速决的呀!
可像这位奇奇怪怪的镇主大人这样,难道是要与她来斗舞的吗?要知道就连白笙那个死兔子,都是不会这样穿去战场的啊!
这特么要怎么打?一起跳舞嗨起来吗?
就在她心神恍惚间,迎面忽然快速飞来一个残影。
身为走兽的本能占了上风,世安的身体迅速地做出先行判断,轻盈的来了个后空翻避开了。一个什么东西堪堪擦着她的长发飞了过去,削下了她的几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