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是不可以,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去死?她死了,不正好称了他们的心,遂了他们的意吗?
不!她偏要活下来,好好地活着!
然而,活在他们之间竟是比死更煎熬。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缱绻缠绵,看着他们吟诗作赋,一家三口共享天伦,她才知自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却不想,一觉醒来,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直到她听到我在江湖上的名号,于是她找到了我,我在听完她的故事后,毫不犹豫便接下了这宗买卖。
我想我明白她的心情,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可换来的为何竟是失去,失去所有。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这样的人可能会堕落,也可能会疯狂。
其实即便是杀了那对狗男女又能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不过是她为自己的不甘与怨恨找了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我杀了那对男女,她也抱着他们留下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离开了。
她说那家对她有恩,她不能断了他们家的香火。再说,有了那个孩子她也有了些念想。
她说谢谢我,虽然有些难过,但是等到死的时候,那口怨气也不会咽不下去了。
“谢谢我”,多可笑的几个字眼,我不过是拿人钱财□□罢了,我不过是觉得那样的人的确该死而已。
我杀了他们以后,就到了我常去的那条河边洗剑。
每次杀了人以后,我都习惯来这里洗剑。有时候我甚至在想,等到我金盆洗手的那一天,这条河会不会被染红?也不知这里面的鱼儿会不会因为人血而长得更加肥美?
就在我正想着这些无聊的问题时,突然我感觉到背后有人。
我竟连他走近我都没有察觉,也不知是我想问题太入神,还是此人内力太过深厚?
我略一沉吟,微微低了低首,悄悄运了一口气。只一瞬间,我起身用剑锋直指他。剑上的水珠笔直地甩出去,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这才看清来的人,布衣长衫,手执一支箫。我对他怒目而视,心中却一阵纳闷,这个人,我并不曾见过。
却见他朗朗地笑起来,眉如剑眸如月。
“传闻中‘紫飞燕’出剑迅猛,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在下佩服!佩服!”
我心中一惊,他怎会知道我就是“紫飞燕”,难道说他这一路都跟着我?
我不禁脱口问:“你是谁?”
“在下无名小卒一个,只是久仰姑娘大名,今日才会冒昧前来相见。”他仍是笑盈盈的样子。
我将剑逼近他两寸,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却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我也冷冷笑起来,“你就那么肯定,为什么?”
“这很简单,因为我不是一个负心人。姑娘不是只杀薄情寡性的负心人吗?”
“哈哈哈……”我闻言大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好像已经好些年没这样笑过了。
“是,我是要杀负心人,但我不是只杀负心人的。”我说,眉目间却全是笑意。
“不是……吧?”他像是一下子露了怯,“那我这是快死了吗?”
“可能是。”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那……那在下愿意受死。姑娘江湖有名,我一个无名小卒,今日死在姑娘剑下也不算太冤枉。”
我闻言一时有些张口结舌,我只知人人都怕死,今儿算是开了眼界,竟有人自愿死在我剑下,真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胆大还是傻。
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我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却不想见我放下剑,那人竟还得寸进尺了,“姑娘既然留下了在下,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是朋友了?”
“朋友?”我冷笑,“我从来没有朋友!”
说完后,我快步离开,并未注意到身后人凝视的目光。
月色潋滟(贰)
自那以后,每次我去河边洗剑时都会看见他。他或是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吹箫,箫声曼妙清越;或是静静坐在石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我们不曾再说过一句话,每次洗完剑我便会离开。
直到那一天,我又到河边去。
其实我也想过不再去那儿了,但却又不想让他觉得我在故意躲着他。我,紫潋滟,从不曾怕过什么!
但我没想到这次去,我竟看到他在……在捉鱼!
衣衫均被他挽起系在腰间,箫被别在身后,裤腿也都被卷了起来,他的半个小腿都浸没在清澈的河水中。
他身手竟那样好,叉鱼一叉一个准。彼时,岸边已经有了两条还很新鲜的,正在懒懒地摇着尾鳍,嘴巴一张一合的鱼儿。
当我像平时一样洗完剑准备离开时,他突然转过身来,面若春风地对我说:“等一下再走吧,等我再叉两条,我们就烤鱼吃!”
一时间,春风骀荡。我不禁有点懵。
那时他的语气,他的笑容,以及他的眼神,我都从未在别的男子脸上见到过。
我竟因他一句像是说给熟络之人听的话,愣了半天。我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剑客的风范荡然无存。
我幽幽叹了口气,就近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来,看着他叉鱼。
他却回过头来笑笑说:“叹什么气呀,等一会儿你吃到鱼,会觉得很值得的。”
然后,不久我便看着他又提着两条鱼上岸,看着他抱来柴火,搭起一个简陋的架子,接着生火……
而我,只是一动不动,坐在旁边看着。
等到他将烤熟的第一只鱼递给我时,我刚要伸手去接,他却道:“还真是像个大小姐一样。看我像个唱戏的一样在那儿跳来跳去的,也不知来搭把手!”
我立刻将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喂!是你自己要请我吃的!本小姐赏脸才……算了!”
见我起身欲走,他赶忙一把拉住我,“是是是!是我要请大小姐您的!”说完他将串着鱼的树枝硬塞到我手里,“您快尝尝,既然已经决定要赏我的脸,还请不要半途而废。”
我望着手里的鱼,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而后便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人,真是好生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迟疑了一下,低头尝了一小口鱼。竟真是外酥里嫩,唇齿生香。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问:“怎么样?”
我轻轻撇撇嘴,“也就那样。”
等我一条鱼快吃完时,他已经吃完两条了。他将最后剩下的一条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似有失落,“原来真的不好吃啊?”
我淡淡道:“其实,我并不爱吃鱼。”
我说完,便见他眉目间的神采似又重新亮了起来。
“谢谢你的鱼。”说完,我站起身来拍拍手,准备离开。
他站在我身后大声说:“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见状又说:“在下樊月歌,敢问姑娘芳名?”
俗话说吃别人的嘴软,不过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便不喜如此拘泥。我落落转身,答:“紫潋滟。”
他闻言露出明朗的笑容,“那有幸作为你第一个朋友的我,以后有事可以去哪儿找你呢?”
我本只是随口应下他这个萍水之交,万万没料到他还会这样问。
“有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有要让我去杀的负心人吗?
“怎么?被红颜知己抛弃了?”我问。
“那倒没有。我只是真心想交姑娘这位朋友。”他回得倒是坦荡。
说实话,坦荡之人是我所欣赏的。
“鹏来客栈。”我说完便转身离去。
之后他果真便常来找我,每次我去河边也总能遇到他。
偶尔,我们也切磋武艺,我这才知道他的武功竟很是不错。
我不禁留了个心眼,这家伙可真是深藏不露。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也亦是欣欣然。但没想到,故事走向却全然非我所想。
那天我又完成一宗买卖,一个人在房间里凭栏而望。
被杀的是一个女人,雇主是她的丈夫。我能感觉的到那男人是真的很爱她,但那女人却仅仅只因为她丈夫常年在外,自己总是独守空房就红杏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