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蝉:“换个皇帝,就没有这样的事了吗?”
福纨张了张嘴:“并不是没有,只是……”
白蝉投来一道目光,语气平静:“定远侯世代忠烈,却被宋氏皇室屠尽满门,此番作为,皇帝与女帝又有何不同?”
庭中风穿枯树,簌簌作响。
白蝉道:“你看这帝都中,哪一家高门显贵不是骑虎难下?不往上爬,就要被人踩到脚底下,他们不得不去争,去抢,一代又一代的人,虚耗在这些庸碌俗事之中。”她唇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侧眸看向福纨,“你身在局中,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福纨震了震。
她原本当白蝉是一捧不染尘世的雪,不想她竟比谁都看得透彻。
两人在房中静静对视。
福纨沉吟许久,缓缓摇了摇头:“不,也不全是虚耗。明知一切都是错的,却不抗争;害怕遭到牵连,便不为受冤者说话——若如此,这世道才是真的完了。”
她双眼微眯:“权力之争,不止为了眼前的一碗饭。我向来俗气,想要什么,就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须知世间不平者众,而躬行者寡;躬行者众,而怀才者寡。倘若有识之士都只肯空谈而不践行,这世道又该有谁来改变呢?”
白蝉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福纨说:“‘时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团圆照满天。’缪氏子身份低微,却怀有大志向,我亦如此。”她声音很轻,语调却坚定,“若星火可以燎原,我亦甘愿焚身以作萤火。”
说这话时,夕阳正透过窗棱射进屋内,照得她眼神很亮——好像那水色瞳仁里头,当真落了夏日的萤火。
白蝉望着她,忽一恍惚,又露出了那种困惑的,茫然的神色。她静静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连神态都不曾改变分毫。
福纨意识到不太对,凑近想扶她:“等等,你怎么了?”
谁知白蝉一把挥开,随即整个人重心一歪,撑住了桌面才没有摔倒。她额上冷汗涔涔,咬唇道:“你……你先莫要过来。”
福纨紧张地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她想起早上醒来时,白蝉的状态似乎就不大好,当时还以为是吸出毒液时染上了毒素的缘故。可再一想,黑衣人那毒连她都害不了,又哪里能伤到武艺高强的白蝉?
而且,看白蝉的情态,面色苍白,重重喘气,也着实不像中毒,倒像是……运功岔了气?
犹豫间,白蝉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她抬手按住腰间嗡鸣的剑柄,慢慢直起身,道:“……无妨。”
福纨:“……”
喂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好吗?
白蝉凤眼盈了应激性的泪水,眼角微红,乍一看竟有几分脆弱的美感。福纨下意识翻起袖子,想替她擦一擦,哪想白蝉动作幅度很大地往后一缩,她这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福纨:“白……姑娘?”
白蝉望向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天光都有些偏暗了,方才开了口。她问:“你不是想知道,我修的是什么功夫?”
福纨呆呆重复了一遍:“什么功夫?”
白蝉淡淡笑了一笑:“至纯至烈,无情无欲,是为无情道。”
福纨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被人用力一扯,旋即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铺天盖地的檀香味如烟如云地罩住了她。
那女子微微俯身,蹭了蹭她鬓边。福纨挣扎着偏头看去,只见那双清冷的黑眼睛不知何时,竟泛出一抹妖异的淡红。
女子道:“你……是想破我的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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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人身上传来强烈的压迫感,逼得福纨说不出话来。她呜咽一声,奋力挣了挣,谁知却被抱得更紧。
她低低唤了声“白蝉”,婉转柔和,藏了讨饶的意思。
没有回答。耳畔只剩下两人纠缠不清的呼吸声。
福纨垂眸,头一回有些慌了——她从没见过白蝉如此这般。这女子向来冷冰冰,虚飘飘的,高远如天边月,何曾露出这样富有侵略性的一面?
无情道?呸,什么无情道!福纨被她死死抱在怀中,简直要骂娘。
她焦急地扭动身体,想将手臂从对方的禁锢中解脱出来。谁知刚一动,就被用力捏住了下巴。
白蝉的动作很粗暴。她捏紧下巴强迫福纨仰起脸,与她对视。
短短一瞬,两人深深望进彼此眼中。一绺黑色长发自白蝉耳后滑落,软软划过福纨的侧脸,随即垂落脖颈——像暧昧的轻纱。
紧接着,白蝉俯首,在福纨极端震惊的目光中,覆上了她的唇。
与初次不同,这次的吻如疾风骤雨,不得章法也没有技巧,却凶悍得吓人。白蝉单手卡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打开牙关,先是凶狠的入侵,过了片刻,又转做慢条斯理的炮制。
两人相拥着一转,福纨的后背撞上了多宝格,刚放下的几本典籍杂乱掉了一地,她回手去抓,指尖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胡乱扯住了几张黄纸。
“别……白……”
漫长的一吻。
福纨呼吸也好像被她掠夺了去,肺部不断起伏,急促地想要吸入更多空气。缺氧令她整张脸憋得通红,攥住白蝉衣襟的手指几乎泛出青白,眼前一闪一闪的全是星星。
就在她快崩溃的瞬间,白蝉托住她软倒的腰身,渡了一口悠长的气给他。
白蝉唇瓣偏冷,内息却炽热。
福纨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喉管,汇入四肢拜骸,舒坦得要命。她平复了一会儿呼吸,觉得脸没有那么红了,才偷偷仰起脸去看那罪魁祸首。
白蝉闭着眼,眉头轻蹙,汗水顺着光洁额头缓缓低落,似乎正和什么东西争斗。
福纨试探着喊了声她的名字。白蝉蓦地一震,片刻后,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清朗乌黑,先前那抹妖异的红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方才……”白蝉看向自己怀中抱着的人,视线在她红肿的唇瓣扫过,说了一半的话噎住了。她其实记不太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刚一对上福纨那双眼,后脑就好像被人拿重锤砸了一下,瞬间陷入了黑暗。
再回过神,已是掐着福纨的下巴在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想起福纨小声求饶的模样,她脸忽然红了红,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这滋味叫她十分茫然。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昨夜抱着福纨逃亡,当时她心神一荡,险些从树枝上栽了下去。
她心猿意马,想起福纨很轻,抱在怀中软软的,还很乖。她的唇也柔软,求饶时会喘着气叫她的名字……
不。白蝉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心想有这样的想法可真是太失礼了。方才她是走火入魔才冒犯了人家,清醒时又如何能有这些绮念?
更何况福纨还叫她一声师父。她这般行为,哪里还能为人师表?
福纨主动挣脱出她的怀抱,低声道:“没,没关系。”
白蝉:“……抱歉。”她双手敞开着,不敢去碰福纨,犹豫了一会儿,收回背后纠结地交握在一起。她很想抱一抱眼前的小姑娘,但又怕自己和刚才一样失去理智。
气海翻腾,内息乱得厉害。白蝉愣愣地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福纨在旁看着,还当是她不愿碰自己,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她装作大度的样子,垂眸道:“上回我亲了你,这回你亲回来,便算是扯平了,大家谁也不吃亏。”说完她忍不住唾弃了自己一句,干嘛上赶着替人找借口?
谁知,白蝉顿了顿,脸上浮出一抹薄红,道:“我方才下嘴有些重,细算起来却是你吃亏。”
福纨:“……”她无语道,“那又怎样,难道还要我亲回来不成?”
白蝉轻咳一声:“倒,倒也不是不行。”
福纨一愣,脸孔腾地红了,再看白蝉一本正经的表情,竟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福纨小声说:“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白蝉摇摇头:“我……内力似乎有些收不住。”
她平素修的是无情道,欲望和情感全都压制到了极致,整个人冷冰冰的,和她腰间的剑也没有太大分别。刚却不知怎么了,一撞上福纨那双眼睛,就变得精神恍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简直像着了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