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齿山下(10)

“蝉屋已经彻底装修好了,特漂亮,过几天他们开始调试,估计会有讲师和课程什么的,跟我一起去看看?”

“蝉屋?就铁头那个沙龙是吧?”裴皓洁看了看手机,“几号去啊?”

施然说了日期,裴皓洁翻开日程看了看,有点儿惋惜地说:“这天不行,我得配合合作方一整天在线呢!”

“啊,估计好几天,第二天去也行啊!”

“那几天都不太行。”裴皓洁摇了摇头,“下周刚好是最忙的一周,要是晚上还可以。”

“那晚上去坐坐?”施然心里有点儿失望。

裴皓洁看了她一眼,笑说:“我看你挺上心,怎么,是不是心动了?”

要说之前施然是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的确有种‘眼见它高楼起’的澎湃感。喜欢是真喜欢,运营方式和工作氛围完全是他理想的那种。装修这段时间铁头和梨青儿没少跟他讲以后的规划和展望,听着就特别美好。能在水泥丛林中有这样一间沙龙,就像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我先跟着听听课吧!”施然靠近他说,“对了,上次你说想搬家,年底合约就到期了,要不最近我们去看看?”

裴皓洁在冰箱里拨拉着,终于翻箱倒柜找出最后一瓶可乐:“行啊,你想往CBD那边靠?”

施然垂下眼睛:“嗯。”

“那边价格可不便宜,现在不担心了?”裴皓洁扣住拉环扯开易拉罐。

“如果有合适的话。”施然停顿了一下,“你比较想去哪边?”

“对我来说都差不多。”裴皓洁摆摆手,往游戏房走了,“我等会儿跟小组开个会。锅里有卤面,我吃过了不用等我!”

裴皓洁到底没能去看蝉屋,也没有参加开店庆祝,接下来一周的确像他所说非常忙碌。他的线上小组有个具体和他接洽的人员,就在本城,有时候裴皓洁会把人约到外面办公。好几次施然回到家,裴皓洁都不在。

锅里总是有提前做好的饭菜,但裴皓洁与他一起坐在桌边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不是在外面,就是在游戏房里。

施然不知道他的工作量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大,好几次的欲言又止让他忽然领会到之前裴皓洁的心情。

为什么裴皓洁总劝他不要太累,劝他多放松一点……那时候的裴皓洁也一定希望他能每天坐在餐桌上吧?

除此之外,裴皓洁的作息上也有变化,有点昼夜颠倒的趋势。以前虽然也是晚上工作多一点,但基本过了十点他就差不多都结束了,早上神清气爽气得比施然还早,够时间给他做早餐。现在,先开始是十一点,后来是十二点,再到后来在房间里待到凌晨一两点都很经常。刚开始施然还会等他一起上床,催他睡觉,后来裴皓洁开始让他先睡,半夜再轻手轻脚地上床。早上更是起不来,通常在做晚饭时他就连第二天的早餐一起做了,施然起床只需要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

除了更忙,日子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但又确实有差别。

有天周末,施然想着刚好两人都有时间,干脆开车到外面透透气,他们好久没有去郊外了。跟裴皓洁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在电脑桌前看评论,没什么意见地应了声。

当晚施然就开始干劲十足地准备东西。他准备了野餐垫,遮阳棚,驱蚊器。各类食物更不用说,鸡蛋沙拉、猪肉培根三明治各做了几个,熬了甜粥提前灌进保温杯放冰箱,各种小吃水果,巧克力司康,还装上一瓶年份很好的红酒。准备好主要的东西,他又开始拾掇零碎。什么薄荷油,蹦蹦球,抱枕……等差不多了,他敲了敲游戏房门。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没?”

“什么?”裴皓洁摘下耳机,表情有一秒钟空白,“哦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施然就蜷在沙发上边搜索地图边等。他知道往南走进山峪之后有一处开阔的视野,盘山路开车一小时,豁然开朗,在高地有平旷的草坡,正对着西向,没有视野障碍,能看到火红的落日——这还是去年公司团建时发现的地方,他一直想带裴皓洁单独去一次。

施然搜索着周边有没有可以顺路去的地方,搜着搜着眼皮就耷拉下来。

施然是被冻醒的。窗户留着一条缝,夜里的风吹进来,皮肤都吹得冰凉。

睡眼惺忪地扫一眼墙上的虚拟时钟,已经快十二点了,施然一个机灵坐起身,困顿地搓搓脸。

行李,还有他刚准备的食物还在餐桌上放着,没有动过,没来及往箱子里装。

裴皓洁还在游戏房。

施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他胸口一股闷气,趿拉着拖鞋走到游戏房门口,重重下手敲门。

“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了。”施然推门而入。

出乎他的意料,裴皓洁没有坐在电脑桌前,而是靠坐在飘窗上。他单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姿势很放松,头上戴着一顶网状的“帽子”。他闭着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施然一眼就认出来,那顶网状的“帽子”就是前不久他送给他的《弥赛亚》套盒里的设备。那些网交错点上的金属铁片贴着裴皓洁的头皮,像一面面小镜子折射着微弱的光,一根银色的线缆从裴皓洁的脑后垂下,蜿蜒地链接着不远处嗡嗡作响的主机。

电脑没有关机,屏幕上浮着一层全息光影,是深蓝色鲸鱼游弋的待机画面。房间里很安静,没有鼠标键盘的声音,只有主机嗡嗡运作的冰凉的声音。

施然忽然觉得这个场面有种诡异感,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他又叫了裴皓洁两声,缓步靠近他,但裴皓洁都没有反应。他手指刚摸上他头顶那张“帽子”,就被烫得缩回片刻。

网状的小铁片看上去像是死物,摸上去却是烫的。

脑电波读谱器——他记得裴皓洁当时这么说。那些镜子似的金属圆片贴着他的头皮,烫手地运作着——它们现在在工作吗?在把那些游戏里的信息和画面,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裴皓洁的大脑中吗?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

施然边推边叫裴皓洁,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心口一紧,不安感越来越强,他忽然抓起那顶“帽子”扔向一旁!

扯开的一瞬间,施然感到那些金属贴片像吸盘似地被扯下来……它们像有生命似的,吸附着裴皓洁的头皮表面!

他紧张地蹲下身检查,发现被扔在地上的“帽子”已经失去了刚才的温度,变得只像冰冷的器具。那些金属片摸上去平平无奇,再普通不过的金属物质而已。

窗台上的裴皓洁动了动,难受地呻吟。

施然立马起身扶着他,又摇晃着叫他,裴皓洁才捂着后脑勺睁开眼……他看上去就像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头好痛。”裴皓洁的手指从后脑勺按压到太阳穴。

“我叫不醒你!”施然替换过他的手,五指插入他的黑发,抚摸着他的头皮……他指尖还是冰凉的“你刚才怎么回事?你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

“你刚刚扯下来的?”裴皓洁这才看到地上被扔着的脑电波读谱器,“我说怎么这么疼……这东西不能这么摘!它运作的时候跟我皮表相连,强行扯下来就跟强行扯掉插头一样。”

“刚才有多吓人知道吗?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施然脸色不太好。

“没事儿……就是疼啊。”裴皓洁还是哼哼。

“刚才你是在玩游戏?《弥赛亚》?”

“因为是感官现实增强,在游戏时会暂时屏蔽现实中的感官,以求更好的沉浸感。”裴皓洁忽然兴奋起来,扯着施然的手挺起身,直勾勾地看着他,“这游戏体验太他妈棒了!我真没想到金川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以前感官增强的游戏我也不是没玩过,但沉浸感都没这么好。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感都需要完美的平衡,还需要设备实时跟随不同人的大脑进行电波频率和强度的调整,否则只会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但《弥赛亚》没有,至少我这第一次玩完全没有,几乎跟现实的感受非常接近了!”

施然被他攥着手,感受他汗津津的手掌心。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我不能这么摘……我该怎么让你退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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