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楷笑眯眯地俯身跟班级的一个男生说些什么，像是慈师在耳边谆谆教导。
可细看，那男生低着头，样子就像是一只被猫逮住按在爪下的仓鼠，距离死期不远了。
别说那男生，连江曦自己见到江楷这个样子也是头皮发麻，因为这意味着她大哥生气到了极点，若不快点阻止的话这男生估计会被吓死。
“老师就说到这里，小曦她过来了，”江楷“和善”地拍拍小张同学的肩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尾随跟踪，是江楷最为不齿的事情之一，更何况面前的同学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却能轻易做出这种违背道德法律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江曦的哥哥，更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和老师，他都有义务引导学生走向正确的方向。
如果今天被跟踪的不是江曦，而是另外一位女生，他还能及时地站出来保护人家吗。
经历了这件事，江楷已经开始考虑请三弟来班级上一堂道德法制课程了。
而小张同学听了一番绝对不是恐吓但胜似恐吓的话，之前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再想了，谁知道班主任和女神会是兄妹啊！
江楷虽然平时和和气气的，但在班级里还是有绝对话语权的，男生又不是什么叛逆坏学生，面对老师还是会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之情。
刚才他可是第一次看到江楷拉下脸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足以把他吓到动不了了。
如今听到江曦过来，也没脸转过头去见人，道声再见后就骑上自行车跑了，生怕再跟江曦有什么关联。
江曦原想阻止一下大哥发脾气，顺便拜托男生不要把她和江楷的关系告诉其他人，结果连话都没说上人就没了。
她歪头，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哥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啊？”
“没什么，张同学太用功了，早上来问我问题而已。”江楷一看时间不早了，“你们可以慢慢来，我先走了，路上小心哦。”
江曦疑惑地扭头，看着张同学离开的背影。
离上课还有时间啊，骑那么快干嘛。
而且我该不该告诉这个男生，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位女鬼小姐姐呢？
——
二月的风轻轻拂过，掀起骑着单车的少年的白色校服的衣角，也调皮地撩拨着后座少女如瀑般的黑色长发和轻盈的裙摆。
少女瞄着少年的后背，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一抹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像是山野上最娇嫩的小雏菊，尽显十几岁女生最风华正茂的姿态。
这本是像画一样的美好场景，但落在江曦眼里可一点也不美。
假设男生知道自己后座载着一个浑身散发着侧侧阴气的女鬼，他一定会连车带人一起丢下逃跑的。
江曦一时间也看不出这是什么鬼，虽然坐在别人的自行车后座，但没做什么害人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个意思，便也不好随便逮捕人家。
杨冰冰骑车速度不慢，但由于载了个骨折的她，为了安全便低速骑行，和张同学的车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只能放出几只符咒猫猫去探问一番。
按理来说，沾染了执法官气息的符咒猫猫是压制鬼祟们最有力的武器，即使再可爱再没什么恶意，一般的鬼感受到气息就会直接变回原形求饶了。
但当几只猫猫围住女鬼的时候，女鬼不惊反喜，捞起一只田园奶猫在腿上，兴奋地埋头开始吸猫，颇有几分痴女的架势。
田园猫突然被美丽的女鬼小姐姐抱到浑圆笔直的大腿上亲亲，少女独有的淡淡香气包裹全身，呆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粉嫩的小爪子挣扎着，却因为没用力所以完全挣脱不开。
看起来有种傲娇版的欲拒还迎。
江曦：……
你这小不点装什么傲娇，我都听见你舒服的呼噜声了！
张同学的自行车骑进了学校停车库，一扭头就见到江曦满脸无奈地朝他这个方向看，猛然想起了江楷之前的话，慌得连车都差点没锁，背上书包一股脑儿扎进了教学楼。
江曦：？？？
这位同学，你前几天才跟我告白，虽然我拒绝了你，但也不用像碰见了洪水猛兽一样逃跑吧？
女鬼小姐姐抱着小奶猫，四处寻找的时候对上了江曦的视线，便托着小猫屁股飘了过来，“请问，您是六年前在这所学校的湖心岛处理过冤鬼案件的执法官吗？”
诶？江曦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这女鬼的长相。
圆脸，杏眼，斜刘海。
这不是跟那美艳的旗袍女鬼描述的落水冤鬼的外貌一致嘛！
当年处理案件的时候冤鬼小姐姐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只探出双被水泡烂了的青白的手，所以江曦是不知道她长相的。
而那双手如今已变成青葱玉手，光滑白嫩，也没有水草渣渣，是任何女生都梦寐以求的美手。
“是你啊！”这件案子给江曦留下的印象很深，她立刻就想起来了，“原来你长得那么漂亮，一开始我还真没认出来！”
因此女鬼小姐姐看到田园奶猫的时候才不怕，毕竟她当年是靠撸猫治愈疗法驱散怨气的呀。
“嘿嘿，您叫我小言就好，”女鬼小言穿着近四十年前的一中校服，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是又旧又老土的，但硬是被她穿出了偶像剧里青春靓丽的女主感觉，“多亏您当时的点拨，今年地府考试我终于成功上岸，开始做见习鬼差啦！”
哦哦，那还真是年轻有为，死了四十年就当上见习鬼差了……对人来说四十年很长，但对鬼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听说地府考试比人间的公务员考试还难，公务员是几百人几千人争一个名额，但地府的鬼可比人多多了，十几万只鬼过独木桥，争一个鬼差名额也是有过的。
多少小鬼考上百年也没能成功上岸，抑郁地都想在奈何桥边灌几碗孟婆汤消愁了。
像她小学里那几只调皮捣蛋的团子，如果不好好努力的话估计下一代都出来了也考不上吧。
“我那哪算什么点拨，跟学校老师说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什么区别，主要还是靠你自己努力。”见到以前帮助的鬼有了成就，江曦全身都涌上了力气，连拖着石膏的腿也不觉得沉重了。
“可你为什么坐着我们班同学的自行车来啊？”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啊，您看见啦，”小言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对十几岁的小男生没那个意思啦，就是——，今天早上做完任务路过，想到当年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也看过男生载着恋人从面前骑过，突然有点憧憬羡慕，想要再回到学生时代罢了。”
虽然按照年龄来讲，小言比江曦大了一辈，但显然她的心理年龄和外表一样停留在了少女时代。
在花一样的年纪被人杀害，成为冤鬼的时候一定很不甘心吧，想要仇人身败名裂、凄惨而死，想要他也尝尝惨死水中这蚀骨的阴冷。
幸好小言对此已经放下了，还兴奋地邀请江曦参观她的工作。
鬼差么，江曦见得不多，因为职责划分完全不同，所以碰上了也就点点头打个招呼，到还真没见过鬼差工作是怎么样的。
在她的印象里，黑白无常都是身披无常袍，手捆缚魂锁，在森森青光下带着阴间BGM来索命的，别提有多帅气了。
然而当天晚上，江曦在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婴儿的哭啼声中凌乱了。
“不是说参观你的工作吗，来医院产科做什么？”江曦的猫尾巴把自己团紧，以免周围那么多人来往踩着，虽然普通人碰不到她，心里也膈应。
小言怀里抱着一个白净可爱，但哭声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婴儿，要俯下身听好几遍才能听出江曦在讲什么，“勾魂那是正式鬼差的活，我们见习鬼差就是负责把投胎的小孩送到即将生产的孕妇那里，当然要来医院啦。”
江曦囧，这她还真不知道。
小言这工作怎么跟送子仙鹤差不多。
可送孩子这么简单的活，有什么好参观的？
下一刻，江曦就明白了小言让她来参观的用意。
小婴儿看到毛茸茸软乎乎的猫猫，顿时连哭都忘了，嘴里吮着食指，好奇地打量眼前这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却浑身长毛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