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五首歌刚刚开始唱的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张瑞泽的:我还在活动场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我飞快地下床穿好鞋子,从客厅餐桌上拿起老太婆留给我的钥匙出了门。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明明刚才还因为他和夜雨闹得不欢而散,为什么现在又急匆匆地跑去见他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这一刻,哦,不,是这一瞬间,我只想见他,只想飞奔过去见他。为了这个念头,我会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活动场,可张瑞泽并不在。我气喘吁吁地停在上午夜雨站过的那个位置,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终究他还是那个只会耍我玩、只想着征服我的张瑞泽。这样的结论让我泪流不止。我把脸埋进双手,仰起头用力呼了几口气,将眼泪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我没有哭的理由,不管他怎么样都不应该对我有任何影响。他是夜雨的男朋友,我的夙敌,我本该离他越远越好,只是现在,为什么没有见到他的我,会如此悲伤失落呢?
我自嘲地对着天空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准备返回。可当我转身时,那个和我一起跳皮筋的小孩突然跑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小字条说:“姐姐,这个是你男朋友给你的。”
“男朋友?”我弯下腰诧异地问。
“昨天一起跳皮筋的那个哥哥,早上不是还和你一起来给我们送棒棒糖了吗?”小孩说完便转身跑开了。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字条,上面画了一份简易的小地图,还有一些文字备注。
字条的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按我画的地图来体育馆,限时五分钟。
我立即按照字条上面画的路线往前走,走到第一个路口左转,再继续往前走,走至第五棵大白杨前右转,又往前走了将近三百米,看见了体育馆。由于没有活动,它没开门,所以我又按照字条上的路线绕道,翻过一个很矮的栏杆才得以进去。
字条上的路线指引我进了体育馆后却戛然停止,最下面又是一行小字:低头顺着积雪上面的印记来找我,限时五分钟。
我低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左前方有脚印。由于自从下雪以来这里就没有开过门,里面有厚厚的积雪。积雪洁白也没有脚印,因此那些脚印肯定是张瑞泽留下的。我立即向有脚印的方向走去,厚厚的积雪踩起来软软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等我走近了才发现,这里不但有脚印,还有一颗用雪堆成的大大的心,心上面写着:踩着我的脚印前行。
我看着那颗心不知怎么地就笑出声来,然后很听话地顺着他留下的脚印往前走。刚走出十几米,雪地上又出现了一颗大星星,星星上面写着:来到第二个加油站了。我又被这颗星星给逗笑了,笑着继续前行,猜测着下一个图案会是什么。但当我看到下一个图案,不,是离星星只有几米远的字时,我的惊异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居然写了七个大字:我喜欢钟小茴。
我站在这七个大字前不知所措,张瑞泽就在这时从一边蹿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走到我对面站定,然后伸出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他手中滑下来,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是一条项链。他拉起我的右手,把项链放进我的掌心:“这是我高二暑假去西藏旅游时带回来的。这条项链有个很美的传说,当地人说,亲手把这条项链给自己心爱的人戴上,就能得到自己心爱的人的心。”
“那也应该给夜雨!”我强作理智地说,“给我算什么?”
“你没看见吗?”他指着雪地,深情地看着我,“我喜欢你,钟小茴。”我发誓,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和我原先认识的张瑞泽判若两人。这令我不知该如何回绝,我只好别过头去,冷冷地说:“为了完成你征服的大业,做到这一步可真是难得!”
“钟小茴,”张瑞泽将我的脑袋扳回去,强迫我和他对视。他既严肃又极具警告意味地对我说,“我不是在征服,而是真的爱上你了,不可自拔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在大脑的血管全部膨胀、晕眩过后,我竟有些恼羞成怒,认定这是他想看我出丑才开的巨大玩笑。但张瑞泽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而是将我一把揽入怀里,轻拍着我的后脑勺说:“你怎么样才会信呢?”
“怎样都不会信,因为你是夜雨的男朋友。”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很大的醋意。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害怕他会察觉出这没来由的醋意。但他没有,或许他是故意没有说,只是很温柔地看着我。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我还要搬家。”我拉紧衣领,脸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这么快就搬回你原来租的房子了?”他说,“我还以为要到年后呢!”
“让你失望了,”我的话里带着刺,“今天就搬。”
他往前一步,完全不在乎我充满排斥的语气,把我的外套带着的帽子戴到我头上,然后把帽子前面的扣摁上,平静地说:“我去帮你搬。”说着,他径直往回走。我歪着身子从帽子上的羽绒缝隙中看他在雪地上远去的背影,心里的别扭忽然就全部消失了。于是我忘记了自己对自己的忠告,拍拍自己的头,笑着朝那个已经走出很远的背影追了上去。
我和他一起去夜雨的小破屋里打包了我所有的行李,然后我写了张字条留给夜雨:我把东西搬回老太婆家了。你回来后也收拾一下东西,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搬过去。你早上说晚上不回来吃饭,那我就明天早上来接你。记得把东西收拾好。
张瑞泽提着东西进老太婆家时,老太婆还没有回来。其实开门时我好害怕老太婆突然蹦出来,大叫:“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带男人回我家。”值得庆幸的是老太婆还没回家,我让他进了屋并把门关好,又带着他穿过略显狭窄的客厅走进我的小屋,然后指着桌子旁对他说:“东西放在那里就行。”
他听话地把行李放到地上。我飞快地把我的房门关紧并锁上,转过头对他说:“你休息一下就赶紧离开,万一被老太婆看见,我可说不清楚。”
可他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坐到我的床上,还拉开羽绒服的外套,环顾我的小屋说:“不准备收留我过夜吗?”
“你胡扯什么,”我脸红起来,“我怎么可能收留你过夜?”
“为什么不可能?”他笃定,“你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吗?”
我晕。他怎么可以这样十拿九稳地说出这种话来?我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羞愧还是愤怒,抑或者是极力地想为自己辩解,但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转开了视线,望向窗外。
可能他也知道我已经不会上他的当,被他激怒和他斗嘴,于是不再说令我生气的话来刺激我,而是指指他旁边说:“来,老婆,坐。”
我又侧头看了他一眼,思忖了一下,然后弯下腰,不怀好意地伸出手,从他的头顶擦过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说:“小帅哥,晚上没有女人陪就睡不着吗?那去找小姐好了,哦,是没有钱吗?需要姑奶奶我赏给你几张吗?”我直起身,嘲讽地说:“那求我啊!如果我心情好的话还可以赏你几张,让你去泡妞。”
“泡妞。”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分明在笑,紧接着他猛地伸手将我拽进他怀里,不由分说地,狠狠地,吻了我。我在那一瞬间被带回了那个夜晚,似曾相识的恐惧和恶心的念头在我的脑子里翻江倒海,直到我听到他说:“我最喜欢泡免费的妞。”我的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咬住他的嘴唇,直到他吃痛地松开我,死死地捏着我的脖子。他眼里闪烁的光和他不停地喘出来的粗气告诉我,他被我彻底激怒了。我想挣脱可浑身的力气都被夺走了,动弹不得。我们就这样僵持了有那么一会儿,他恶狠狠地说:“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就可以把你办了?”
“我信。”我真的害怕了,是那种真正的战栗。
“信就好,”他突然夸张地笑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你最好乖乖的,我说什么就听什么。”他松开了我,用手指在我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指着旁边说:“来,老婆,坐。”他的语气比刚才好了很多,但眼神里还透着威胁的信号。他在警告我,如果不听话,那他刚才的那句话就很有可能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