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我尴尬地闪躲她的视线,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她的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有种心虚的感觉。
“小茴,”她用手扳住我的头,强迫我看着她,“你真的不会跟我抢泽吧?”
我感到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子炸开了,仿佛暴发了山洪,自己被滚滚而来的泥浆和石块砸在底下,无法喘息也无法发出任何呼唤声,绝望的恐惧不停地涌上心头。但我表现得很镇定,心里的感觉被我微笑的表情掩盖得很严实,我对她笑着说:“不会。”
夜雨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她搂着我的脖子靠近我,柔声说:“我最近变了很多对不对?”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付。
“变温柔了对不对?”她还在自我陶醉。
“嗯。”
“你不要老是嗯嗯的,”她撒娇,“是不是不习惯我这样?觉得很没骨气对不对?”
“哪有那么多的对不对、是不是?”我敷衍,“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了。”“就知道小茴你最好了,”她在我的锁骨处亲了一口,“不会反对我和泽在一起。”
我浑身僵硬,这种亲吻所带来的触觉和张瑞泽的亲吻完全不同。这个吻更加柔和,更加温暖,更加贴近我跳动的心脏。也许我僵硬的时间过长,夜雨发觉我正在别扭地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乎轻到消失不见了。她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手收回去,放在胸前十指交叉,满怀欣喜地说:“为了泽,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
“爱情的力量?”我问。
“嗯,”她郑重地点点头,“我喜欢泽已经好几年了,我从未奢望过能像现在这样和他在一起,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觉得自己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连呼吸都会觉得空气很甜。说来很奇怪,现在的我,就连对以前自己最讨厌的人也能笑出来。”
“那很好!”我坐起来,翻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对还躺着的夜雨说:“我起床了,一会儿要去见冯仁。”
“用我陪你吗?”她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我。
“不用,你还是去和你家泽约会吧!”
“呜呜,”她委屈地说,“他说今天有事情不陪我了,真是的,每次都说有事却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一直心神不宁。”
“好啦!”我一面换衣服一面安慰她,“爱情最重要的是信任。”
你瞧,我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爱情专家来安慰别人,多么荒诞!多么不可思议!
“嗯,”她坐起来问我,“那你中午回来吗?”
“不知道呢!怎么了?”
“我中午要去给一个初中小孩补课,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她说着又躺了回去,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咱们最近好像很少一起吃饭了呢!”
“嗯,”我换好了衣服,开始梳头,“放假后几乎就没有一起吃过了。”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泽,我们三个人一起。”她显得很兴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我说:“我晚上要去找许黎。”
“好吧……”她突然换了话题,温柔地看着我:“我喜欢现在的小茴,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还有些不能适应这大幅度的话题跳跃,呆滞了半天,大脑在思考着她说的话的意思,可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重新躺下:“因为现在的你和我都经常笑。我一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天天都发自内心地露出笑颜,并且有一个同样会为自己而开心的朋友陪在身边。”
“是哦!最近我经常在笑,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哈哈……”她夸张地做出大笑的姿势,“我看你就是神经失常了,居然会和我做朋友。”
“我看也像。”
“要死啊!”夜雨试图伸手打我。
我边闪躲边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和冯仁约好八点见面的,现在都过七点了,我得赶紧走了。”
“啊……好吧!”她再次发出不满的声音,表情很是可爱。我走过去捏捏她的脸,又刮刮她的鼻子说:“听话啦!”
这样亲密的动作,这样温柔的语调,对我来说还很陌生。但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我竟想为了夜雨而尝试一下,我想对她做亲密的动作,我想温柔地对她说话,甚至想随时随地和她开着玩笑,一起手牵手逛大街,像其他高中生那样。
出了家门,我立即赶往小工厂。我挺担心那箱酒的安危的,害怕它会突然被偷走,那样我的愿望就将全部落空。万幸,我到达车间的时候那箱酒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大铁箱上。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到大铁箱旁把酒抱出了小工厂,放到工厂门口的地上,站着等待冯仁的到来。
在冯仁到来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竟然不可救药地开始想念夜雨。才刚离开就思念她难得的笑脸,思念她撒娇时的可爱表情,思念她躺在我身边说:“其实我都知道,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担心,我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慢慢地变温柔的夜雨和慢慢地变得关心别人的我,这些都让我感到像是在做梦,害怕梦醒来我们依旧形同陌路,我依旧是形单影只的那个人。
“你等多久了?”冯仁很快便赶到了工厂门口。
“很久,”我没好气地说,“你慢死了!”
“不是说好八点的吗?”冯仁凑过来讨好地说,“我又没迟到。”
“临时改变计划不行吗?”我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别过头,装成生气的样子。
“当然行,”冯仁耍嘴皮子,“善变是女人的天性也是女人的特权,怎么会不行呢?”
“德行。”我捶了他一拳,笑着骂他。
冯仁见把我逗乐了,那自我膨胀的性格又上来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大声说:“我这德行可很招女人喜欢的哦!”
“少来,酒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卖掉?”我指着地上的酒,霸道地说,“一共二十二瓶,每瓶一百。”
“那得看有没有人买了,真的不好卖!”
“最多一天时间,”我不理会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卖掉了就立即通知我拿钱,听到没?”
“会死人的。”冯仁大声嚷嚷,“小茴,你对我越来越狠心了。”
“别废话,就这样,我先走了。”我不耐烦地回答,边说边转身离开,完全不顾目瞪口呆的冯仁。
只听到他在我身后突然长叹一声,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声叹息中完成。
只是那时的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注意。
匆匆赶到了成喜小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急地来这里。
不,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我分明是想见他。翻出手机给张瑞泽发了短信,说我在活动场等你,你快带棒棒糖来。
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浓烈,我拼命安慰自己:只是履行对孩子们的承诺,并不是背叛夜雨,何况我的补偿行动已经开始。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于是我愈发期待能够早点儿见到他。
张瑞泽很快就回了短信。看着他的短信我仿佛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正在我耳边轻声说:“老婆大人的吩咐,小人一定照办。我半小时内就到,不要太想我哦!”
事实上,大概只过了十分钟他就出现在我远眺的视野里。我看到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张瑞泽跑到活动场中间,向我招着手并大声说:“老婆快点。”
我皱着眉头跑过去吼他:“你别乱叫,我不是你老婆。”他却根本不听我说话,而是伸出手来盖在我的两只耳朵上,很温柔地说:“你看你耳朵冻的,怎么不戴帽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推开他退后好几步说:“不用你操心,怎么小朋友们都没来?”说话的时候我的耳朵变得滚烫,不知是他掌心的温度传达过来的原因还是我在害羞紧张。
“再等一会儿吧!”他往手上哈着气说,“快了。”然后他又把手伸过来罩住我的耳朵。凛冽的风把他指间柠檬洗手液的气味吹到我的脸上,我不想动,也不想思索。这味道顺着我的呼吸直奔心脏,就那么几秒,我的心脏被这种气味所袭击了,血液全部变得黏稠不能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