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肮脏的墙面,眼前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在被靠近的每一秒都像无限放慢了,她感觉呼吸急促,心跳剧烈,理智已经摇摇欲坠,猛地蹲在地上,失声尖叫:“啊——别靠近我!滚开——唔……”
那群人没想到女孩忽然尖叫起来,并且声贝这么高,刺耳的高音令他们心头惊跳,忙慌上前粗暴捂住她的嘴。
拼命挣扎的女孩,手忙脚乱的痞子,场面忽然混乱起来,在某个时刻,最前面摁住女孩嘴的人听到轻微几声闷响。
女孩毫无目的胡乱拍打,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胳膊就被划出几条红痕,然而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脖领子被人猛地一把拎起。
被拎起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周围的兄弟不见了,下一秒一个拳头就照着他的脸狠狠砸来——
“艹!王文辉!”
有人在叫他,是同伙。他眼冒金星趴在地上,晃了晃脑袋,骂了一声,看过去。这一看,原本就被搓起来的火顿时再冒三仗。
“艹……这是冤家路窄啊还是太有缘分了……”他站起来,短促笑一下。
眼前站着的是两个高中生,一男一女,护住身后那个蹲在地上发抖的女孩。
苏觉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第二次觉得世界竟如此之小。
这一头黄毛,青肿半边脸的人,正是公交车偷过郭若烟钱包被苏觉戳破,还围堵过苏觉的那位。
周遭被莫名其妙挨打的人也缓过来,很快围住三人可以跑走的路径,看江澜的眼神可以喷火。
王文辉还是领头的那个,站前几步,咬牙切齿:“害老子蹲了三个月,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上赶着来找死了?”
“我还没说呢,又是你,没完没了了是吧?”苏觉语气比他还差。
“我艹,辉哥,这tm就是欠教训!”有人恶声道。
王文辉抬手一挥,身后的人就要上前来,然而很快僵住。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这里的安静,由远及近,听起来不止一辆。
随着警笛越来越近,王文辉这群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顿时全部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最后王文辉狠狠“艹”了一声,看动作是要跑。
江澜站在苏觉身边,抬手提了提书包,声音淡淡而沉静有力,“你们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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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人来人往,苏觉和江澜坐在椅子上,人手一杯茶水,最后回答完民警的询问。
民警是位年轻小哥,将手里的本子一合,微笑道:“原来上次也是你们,很聪明很冷静嘛。”
“遇到危险及时报警,常识嘛,”苏觉哈哈一笑,问:“那个,警察哥哥,那个女孩儿现在怎么样了?”
“哦,有些受刺激,不过问题不大,我们有专业警察在做心理疏导,很快没事的。”民警小哥道,“对了,你们家长应该也快到了。”
苏觉:“诶好的,谢谢。”
苏觉:“等等什么玩意?!”
这是见义勇为的好事,苏觉没道理害怕家长到,她担心的是江澜。
江澜刚才和她说,照顾陈昕怡是他母亲给他的嘱咐,如今出了这个意外,而他的妈妈又对江澜态度晦涩。
苏觉不得不担心。她悄悄瞥一眼身边的人。
坐姿端正,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苏觉目光向下,看见他一手握着茶杯,指骨泛白。
“那个……”
“小觉!”
门口匆匆出现一道身影,是李枝,她拉过一个警察询问,然后目光看过来,脸上妆容精致,却惊慌难掩,看见苏觉的一刹那,紧绷的肩背骤然垮下。
苏觉很想揉揉眼睛,她感觉自己看见李枝眼里泪光闪烁。于是她真的抬手揉了一下。
再放下手时,李枝已经近在眼前。
“……妈妈。”
“你……”李枝声音微不可见地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觉眨眨眼,抬起一只手拍拍李枝的背,道:“妈妈,你忘了,我会跆拳道的。”
李枝睁大眼看苏觉,片刻后笑出来,“就你那学了两年的三脚猫功夫。”
语气亲昵又自然,说完后她自己都轻微一愣。
苏觉顺杆爬,“凭这三脚猫功夫我可干倒了两个好不好。”
“对了,妈妈,这是我的同学,江澜。”苏觉介绍。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旁边端坐的人喝水的动作骤然顿住。
李枝有些讶异,目光打量站起来的青年,低声自语:“江……澜。”
江澜抬起眼皮,直视前方人,用一贯沉稳的态度说:“伯母好。”
“啊,你好,你没有伤到吧,太危险啦。”李枝问。
江澜轻摇头:“没事。”
苏觉站在他们中间,眼睛时不时瞥向门口,玻璃门外人影来去。黑色风衣、气势凌人的女人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来到江澜面前,劈头就是一句。
“昕怡呢?!”
她来得太急,甚至还微喘着气,也没有意识到身边有其他人。
江澜淡道:“在里面,做心理疏导。”
“你——”娄芸抬手一指,质问的话已经在嘴边。
“阿姨好!”苏觉朗声叫道,“昕怡出来了!”
娄芸话音顿住,转头看去,陈昕怡已经在民警的陪伴下出来了,鼻尖眼睛彤红一片,看起来已经平静很多。
趁着娄芸对陈昕怡贴心问询,苏觉赶紧往江澜身边靠了靠,悄声道:“我在呢。”
说完,心里‘啧’一声,抬手曲指,摸摸鼻子,赶紧瞟一眼李枝,李枝没有注意这边。
也不知道怎么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娄芸哄慰好陈昕怡,才终于把视线放到江澜这来,看见还有一个苏觉和李枝。
这间休息室外面是派出所的大厅,人来人往,厅内回响颇好,话语和脚步声夹杂,该是喧闹的地方。
苏觉却莫名觉得这里的气氛凝固了。
娄芸看见李枝,非常明显怔愣住,脸上是因措不及防而遮掩不住的惊诧,语气不太确定:“李枝?”
“……好久不见。”李枝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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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之内,苏觉又一次感叹世界之小。但很快,事实告诉她,不只是这样。
坐在副驾驶上,苏觉满脑子都是离开时江澜过于苍白的脸色和躲避的视线。
李枝和娄芸认识,江澜知道。
可是,江澜为什么从来不说,又为什么要神色异样?
“妈妈,”苏觉轻声问,“你认识娄阿姨?”
李枝开车,直视前方,闻言目光瞥过来,开口:“有些交集。”
说完嘴唇紧抿。苏觉依旧半转过头看着她,车厢内沉默半晌,终于又出了声,“你爸爸,在战乱区搭救过她丈夫。”
“……这样啊。”苏觉点点头,转过脸,看着前方车流,脑子还处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神使鬼差,她又问:“是……什么时候?”
“……你十岁左右。小觉,有件事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李枝很轻微地叹气,“你爸爸,是在因为救人,才受伤的。”
“是娄阿姨的……丈夫?”
“是。”
“她丈夫是当时小有名气的数学家,最后也没救回来,这事儿闹腾了挺长一段时间,你还小,就没和你说过,没想到你和她儿子是同学。”李枝努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件事,她不想让她女儿发现这么多年了,她还将此事耿耿于怀。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可说的。”
车加速驶过街道,将苏觉送至李大群家,李枝说自己有工作,转头又驱车离开。
苏觉站在院子木门前,习惯性提提书包,目送车子消失。
第二十八章
清风拂过,苏觉想到离开派出所时江澜的样子。
面色沉沉,肩背绷直,发觉苏觉的视线时,只抬眼一扫,又飞快落在别处。
对于江澜,这已经是极少见、极不正常的表现了。
苏觉内心升起一个猜测,或许是因为他知道父辈的事,江澜才会躲她的视线——他觉得愧疚。
她打算明天见面和江澜聊聊。
可事情总与计划相悖,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江澜都没出现在学校里,甚至手机消息也没有回信。
苏觉连苏子旭都找过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直到半个月过去,吴群在苏觉的反复催问下,才说出,江澜在准备退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