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44)

沈清然无奈叹了口气,问:“是谁?”

丝帕

“是那个戏子。”

沈清然蹙起眉头,看着低下头的朝阳。

昔日里蓬莱殿咿呀锣鼓,粉墨登场,朝阳常常与一生角对唱,当时沈清然只觉得婉转动听,精彩绝伦,却不知是一场祸事的开端。

“你一定也觉得我离经叛道,无可救药吧。”朝阳哽咽道,因为起初她就是这样看自己的,但是她不敢告诉沈清然,她怕沈清然瞧不起这样一个扭曲的自己,鄙夷这样一份变态的情感。

她是北凉的公主,是草原上肆意洒脱的太阳,可是她甘愿与一个戏子沉沦,不顾身份体面,不顾家国重担,甚至那是她从未入眼的东西。

可是每当她胭脂覆面,换上流光霞帔,她就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戏中人,眼前的真就是心上人。

就算是假的,又何妨。

只在那一刻,她可以历经真正的人生,就可以忘却所有的忧愁。

她任由自己对那个戏子难以言明的情感肆意生长,想与他亲密无间,想与他耳鬓厮磨,只要能相互挨着,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还是跳动的。

是爱、是安慰、是刺激?是什么都无所谓!

沈清然拽着朝阳的手,将人拉近自己的怀中,“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在我心里,朝阳永远都是朝阳。”

那如纸般薄弱的防线瞬间决堤,朝阳将头埋在沈清然怀里,她失声哭泣,撕心裂肺。

有多少次,连她都无法正视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她觉得荒唐、觉得恶心。正当所有人厌弃她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抱着她,告诉她,“朝阳永远都是朝阳。”

她抬手环紧了沈清然的腰,一股香味将她环绕,这是沈清然身上独有的一股淡淡的似荷花般的香味,她贪婪地呼吸,想要留下、想要记住。

记住这味道,就能想起她初见沈清然时,一袭青色纱裙,淡雅如莲。她们是如此的天差地别,可是却迅速地相遇相知,这是冥冥中的惺惺相惜。

“沈清然,沈清然!”朝阳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我会在你身边的,你别怕。”沈清然轻轻拍着朝阳的后背,“我帮你去找他。”

朝阳的眸子瞬间亮了,点头如捣蒜。如果说在这里最幸运的事,那便是遇见了沈清然。

“你先吃东西。”沈清然摸了摸朝阳的脑袋,起身离开。

朝阳忽然又拽住沈清然的袖子,眼泪润湿了眼眶,哑着嗓子说:“你帮我告诉他,我对不住他,让他从此忘了我吧。”

沈清然点头,朝阳又强调,“他好不好,你与我说一声……如果他有困难,你给他一些银子,帮帮他……好吗?”

“嗯。”

沈清然出了蓬莱殿,白芷就跟在后面。

“经常来给蓬莱殿唱戏的戏班子住在何处。”

“之前……是住在教坊司的。”

白芷回答的并不干脆,沈清然生了疑,“之前?”沈清然问:“那现在呢?”

沈清然不同于旁人,白芷虽犹豫但是也不敢隐瞒,“皇上和皇后把近几个月出入蓬莱殿的外人都抓进掖庭了。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私通这件事要把紧口风,沈清然并不奇怪,说:“去掖庭。”

掖庭的太监多年前就识得沈清然,知道这可是得罪不起的稀客,满面春风地将人迎了进去。

“不知姑娘找谁?”

“新送进来的戏班子。”

太监刚才还是一副笑脸,此刻却有了为难的表情。

太监道:“这些人都是贱骨头,最近又犯了事儿,姑娘何必去污了眼睛。”

“犯了事?”沈清然微微一怔,那些人进掖庭不止是为了保密看押,而是……背了罪名进来的。

“人在哪儿?”沈清然逼问道。

太监讪讪地笑:“姑娘就别为难小的了,上头有旨,这些人不准被探视。”见沈清然神情愠怒,太监立刻奉上一杯茶,“新沏的,您尝尝。”

沈清然毫不犹豫一手掸掉了茶,立刻就往牢房去。

太监眼见不好,跟上去拦在沈清然面前,“姑娘,这可坏规矩了……”说着说着就要拉扯沈清然。

白芷就跟在沈清然后面,急声斥道:“放肆,姑娘也是你能碰的?”

太监惊得汗毛直立,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逾矩,抬眼看,正对上沈清然阴挚的眼神。

“姑娘恕罪。”说着,一声跪倒在地。

沈清然没有理会,继续搜查牢房。太监不敢再拦,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

白芷看着太监神色奇怪,在后面欲言又止,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未走近,一间硕大的牢房就飘出了阵阵恶臭。沈清然放慢了脚步,她盯着牢门,一步一步靠近。

终于,隔着木制栏栅,零零总总二三十具尸体堆积在一起。白芷惊吓出声,靠着墙壁跌坐在地。

沈清然扶着栏栅,死死盯着这骇人的景象。有青春正茂的花旦,有两鬓微白的管弦老人,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他们无一不嘴角淌血,嘴唇发紫,周身毫无血色。

“谁做的?”沈清然咬牙问道。

“是……陛下的旨意。”

沈清然倒吸一口凉气,攥紧了双拳,怒道:“开门!”

太监匆忙连滚带爬地去开锁,他不知为何心虚极了,可他并没有犯错,要说自己哪里不对,恐怕就是还没及时处理掉这些尸体。

沈清然周遭气氛冷厉,太监不敢靠近,眼见着她进去,蹲下身开始翻动那些尸体。

那些尸体还散着恶臭,身上血迹斑驳,许多因为死前极度痛苦,死瞪着眼睛。光是多看一眼,胃里就犯恶心。

就这样,太监和白芷眼睁睁看着沈清然一具一具尸体搬弄,动作轻柔,还顺手帮他们闭上眼睛。

她细微发抖,又有条不紊。她在找人,但是不想冒犯他们。

终于,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是这个戏班子里最俊俏的儿郎,花旦的“心上人”。

死状相同,浑身冰凉,早就没了气息,沈清然脱离一般地吐了口浊气,双眼空洞地看着这具尸体。

这人僵硬异常,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似乎试图护住什么东西。沈清然觉得奇怪,费尽力气掰开了他的双臂,探入衣襟。

一方鲜红色的丝帕,质地柔软,用金线绣了几朵不知名的花,沈清然没有见过,不过大致可以推测,这东西和朝阳有关系。

这是一段遭人唾弃的私情,永远也见不得光。它只能藏在衣襟之下,就像怀揣着某个隐秘的梦。在死亡来临之际,这是他最后的不舍与牵挂。

沈清然捏着这方丝帕,难过至极。

但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她将丝帕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白芷见沈清然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走出来,只听她说:“把他们好生安葬。”

太监立刻应声去办。

“白芷,陪我去沐浴更衣。”

沈清然跟尸体接触过密,满身的尸臭,还有血迹,她这个样子没法见任何人。

“是。”白芷立刻带着她回甘露殿。

沈清然动作很快,白芷守在沈清然的小院子里没一会就见她出来。

今日的事对沈清然的打击不小,从掖庭出来脸色就不对,白芷打量着沈清然的神情说:“姑娘,其实陛下这么做也有陛下的道理,您……”

沈清然没打算听,径直离开。

“姑娘!”白芷担心出事,赶忙跟上去。

沈清然狼狈地呆站在蓬莱殿门口。

良久,尽管再难这一步终究是要迈出去。

殿门被推开,朝阳闻声眼眸散发光亮,起身跑过去,“怎么样了?”

“你别着急,我慢慢说与你听。”沈清然言语平静淡,眉目随和,拉着朝阳的手坐下,像春日的暖阳般和煦,令人心安。

朝阳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担心沈清然为了安慰她而编造谎话,她一遍遍地确定,“你是真的见到他了吗?”

“我真的见到他了。如今宫里谁敢拦我?”沈清然说:“我看着他和戏班子一起出宫的。午间他们在收拾东西,现在应该已经出京都了。”

“他没有留句话给我吗?”朝阳低头闷声,近乎执拗地不停发问,“他怎么会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怎么可能!怎么会?”

沈清然一派镇定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她很少撒谎,一直在尽力维持着,生怕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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