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
“朝阳!”沈清然带着询问轻轻唤了一声。
朝阳蹙着眉头,咬紧牙关,不住喘着粗气,她猛地站起来,推开扶着自己的沈清然,一声嘶吼,“是!”
“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朝阳跌跌撞撞走到殿中央,像一条被激怒的恶犬,环伺着周围所有的人。她看着那些人冷漠的目光,她觉得那就像一把把利刃,即将把她千刀万剐。
“我受够了!有本事来杀了我啊!”
朝阳像疯了一样呐喊,整个大殿的宫人被吼的毛骨悚然。
沈清然簌然红了眼眶,她想上前,可是朝阳根本不让她靠近。
秉公无私的皇后语气威严道:“你自然逃不了,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交待,与你行苟且之事的人是谁?”
朝阳收起了癫狂之态,盯着上官昀华,一字一句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朝阳瞒着所有人,包括好友沈清然,包括陪嫁侍女玉奴,她料定没人能查出来。
上官昀华哼笑一声,道:“当真是物以类聚,好天真。”她眼神示意了拿着白绫的宫人,“那就现在送你上路,你放心,那个狂徒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
沈清然看着情况立刻跑过去推开宫女,挡在朝阳的面前。
宫女心里想着皇后的命令,几个人准备合力拉开沈清然,正欲拉扯之间上官昀华发话,“她犯的是死罪,证据确凿,你怎么护她?”
“我今日就在这儿,你若要杀她,先杀我。”沈清然不想管什么宫规礼教,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朝阳死在自己面前。
上官昀华抬手示意蠢蠢欲动的宫女退下,显然沈清然以自己的性命做威胁很有效果,上官昀华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伤了沈清然。
“你以为你这么一直站在她身前就能保住她的性命吗?”上官昀华说。
沈清然说:“她是北凉公主,生死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
“她嫁到了这里,就不再是北凉的公主,而是大周的嫔妃。本宫是大周的皇后,有权处置后宫任何嫔妃!”上官昀华居高临下,睨着堂下的人,“本宫容你在这里叫嚣,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休要得寸进尺!”
“此事关乎北凉与大周,应当由陛下来定夺!”沈清然看着上官昀华,“毕竟自作主张会办砸事情,你说是吗?皇后娘娘!”
上官昀华听明白了沈清然的意有所指,她与沈清然一个端庄贤良,一个幽静避世,多年来少有交集。可是此刻,她们互相注视,读懂了彼此眼中不足为外人道的锋芒。
上官昀华侧头失笑道:“行啊,本宫也很好奇陛下会如何处置。”
沈清然看了一眼身后的朝阳,拉起她的手打算离开。
上官昀华冷着声音道:“你带不走这里任何一个人,让陛下来找本宫。”
在上官昀华眼里,这是皇帝、皇后和嫔妃之间的事,沈清然不配参与其中,她只是个传话的。
“别这么看着本宫。”上官昀华继续道:“本宫是皇后,一言九鼎,不会用这些骗人的伎俩。”
沈清然正欲说什么,忽然她紧握着的那只手迅速从她的手里抽离。沈清然眼看着朝阳低垂着头背过身去,她明白朝阳的意思,不忍道:“等我。”
说完,疾步走出了蓬莱殿。
天色已暗甘露殿
箫怀辰正在与巡防营的人议事,苏福升不顾殿里的大臣进来通传。
“你们先退下,此事明日再议。”箫怀辰起身离开,又问苏福升,“她人现在在哪里?”
“回陛下,沈姑娘在偏殿。”
箫怀辰匆忙朝偏殿去。
沈清然着急地来回踱步,终于听见了开门声,见箫怀辰终于出现,松了一口气,“我有事找你!”
“你慢慢说。”箫怀辰走过去扶沈清然坐下。
沈清然此刻依旧没办法冷静,她抓着箫怀辰的手,磕磕绊绊地说:“是朝阳。她……她……她和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
箫怀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了下去,沈清然越发心焦,“虽然她这事儿做得不妥,但是罪不致死。刚刚我来之前皇后已经知道了,看她那个架势,是非要杀了朝阳。”
沈清然捏着箫怀辰的手又紧了一分,“明洛,救救她吧。”
箫怀辰没有立刻答应,沈清然看得出来,箫怀辰还是有一丝生气的。朝阳这么做,简直是在践踏大周与北凉的脸面。在她嫁过来的第一天,箫怀辰就与她约法三章,可是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公主还是触了皇帝的底线。
箫怀辰抚上沈清然的脸颊,试图安抚她,柔声道:“清然,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明白吗?”
沈清然拉下箫怀辰的手,质问道:“她才二十岁,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需要用她的性命去偿还。”
“肌肤之亲又怎样,朝阳对我很重要,我绝不能看着她死。”沈清然低下身,仰视箫怀辰的神情,“她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在这里孤单寂寞才会有此行径,这不是她的错。明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北凉公主与皇帝徒有夫妻之名,若除去国之利益,箫怀辰对于朝阳的事心里也没什么过不去。况且如今沈清然又向自己开口,箫怀辰不忍心拒绝,说:“好,我会保下朝阳的性命,你放心。”
沈清然眼眶微湿,抬手环上了箫怀辰的脖颈,焦躁的心终于稍有平复。
“谢谢。”
她知道自己这样一次次麻烦箫怀辰十分的无能,自己也对箫怀辰逐渐依赖,可是在这里,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朝阳。
箫怀辰摸了摸沈清然的脑袋,“天色不早了,你放宽心休息会儿,我去找皇后。”
沈清然乖巧地“嗯”了一声,目送箫怀辰离开偏殿。
月光偏移,沈清然始终坐立不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黑夜漫长,她根本无心入睡,眼看着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
“咚……咚咚!”
“进来!”
白芷推门而入。
沈清然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白芷回:“陛下已经下旨,淑妃娘娘德行无状,娇纵妄为,令其禁足蓬莱殿。”
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下,沈清然终于松了口气。
白芷继续解释道:“这件事毕竟已经走漏了一些风声,陛下说必须要有所惩戒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不过那件事……算是瞒下来了。淑妃娘娘这段时间先避避风头,等遇到个好日子,便将娘娘赦罪。”
“我知道了。”
“姑娘不必再忧心了。”
“陛下人呢?”
“已经去上早朝了。”白芷见沈清然脸色很不好,估摸着是一夜未休息,说:“奴婢服侍姑娘睡一会儿吧。”
一想到昨天的情景,沈清然心里还是担心朝阳,“去蓬莱殿。”
看守的侍卫皆不敢得罪沈清然,没一会儿交涉就放了沈清然进去。
蓬莱殿的所有宫人都已经遣散,只留了一个干杂活的小太监,以及此刻正守在殿门口的玉奴。
玉奴脸色阴沉,见沈清然来了也没有半分变化。
沈清然问:“她怎么样了?”
“不见人。”玉奴话语中不见丝毫担忧,反而还有生气。沈清然知道这件事朝阳连玉奴都瞒着,她心里肯定有责怪,没再找不痛快。转头叩响了殿门。
“朝阳,是我。开门!”
片刻,里面传来门栓松动的声音。
玉奴脸的脸瞬即更黑了,一个白眼,扭头就走。
沈清然无奈,推门进去。
朝阳跪坐在榻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沈清然走过去帮她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从昨天到现在,朝阳恐怕是吓坏了。
“我带了些饭菜,你一定饿着,吃点吧。”沈清然将提着的食盒放到了茶几上,将温热的小菜一道道摆出来。
朝阳顺势紧握住沈清然的手,目光恳切地看着沈清然,“再帮我一个忙!”
“先吃饭。”
朝阳使劲摇头,“这件事不做,我吃不下。清然,我求求你了。”
沈清然立刻扶住朝阳,她有预感若自己慢一步,朝阳真的会向她磕头请求。
“什么事。”沈清然问。
朝阳泪眼婆娑道:“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从事发到现在,朝阳始终都没有松口,可是难保皇帝和皇后循着蛛丝马迹查到。她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万分担心,此刻唯有沈清然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