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们转过头来，都惊呆了。
几个村妇也是半张着嘴，一面欣喜地互相握住彼此的手摇晃着，一面回过神来。
“乖乖，这关丫头好生厉害，给秋珊按了按胸，吹了两口气，秋珊竟就活过来了？”
“可不是，这是什么医术，我竟从没见过。”
“了不得啊，了不得。”
孙大娘这也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多谢你啊，关丫头。”
就在整个屋子又变得闹哄哄之际，村长宋奇略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屋。
众人让开道。
孙大娘忙说：“村长，多亏沐雪救了我们秋珊呐。”
众人也都应和着。
而本来还因为做了一件救人性命的好事而得到极大自我满足感的关沐雪却在见到笑吟吟的村长身后的身影时，一下子如坠冰窟。
粱文述眉目疏离，眼里那种淡漠的距离感，是关沐雪第一次见到他时看到的光景。
而随着村长走上前来对她夸赞一番，她才注意到粱文述垂下的手臂上，正牢牢攀附着宋雨娥的芊芊十指。
村长笑道：“那就好，我悬着一颗心也算放下了。”
“关丫头好本事，不愧是老关的女儿。”
关沐雪这才渐渐回了神，笑容也淡了几分，礼貌而恭谨地回答着：“不过是在医书上看了一个偏方，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真凑巧了，还是秋珊姐命大，孙大娘有福气。”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落，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秋珊裙摆上的那一朵荷花。
如果视线焦点能聚火，那估计秋珊的裙子已经烧了一个窟窿。
村长早有耳闻秋珊家的事情，碍着这么多人面不好保全孙大娘面子，只好笑呵呵遣散围观的村民们。
“秋珊需要静养，大家都散了吧。”
村民们自然也都识趣，也三三两两散开了去。
村长示意粱文述将孙大娘的家门关上了。
这才开口：“孙大娘，秋珊若是不愿意出嫁也就算了，你家的情况我是知道，不至于说非要将秋珊嫁掉。何苦把孩子逼成这样？”
孙大娘也紧拧着眉心：“这女子总要成家立业，相夫教子的，我原也只是想叫秋珊找个好人家后半辈子踏踏实实过日子，哪成想这孩子这么倔…”
关沐雪见到秋珊面色好多了，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又因为这间屋子某个人的存在令她实在是难受。
她正想趁着大家注意力在秋珊母女身上之时溜出去，却被村长叫住。
“关丫头你是个懂理的，又是女子，你说说此事该怎么办？”
关沐雪一时僵住，抿了抿唇，看了看劫后余生的秋珊，说：“秋珊姐若是不愿意嫁人，也就算了？”
婚姻自由嘛是不是。
粱文述立在一侧，嘲讽似得勾了勾唇角，哂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宋雨娥立时追了出去。
而关沐雪，瞧着他瘦削颀长的背影，发怔。
关沐雪：诶，你又想多了不是……
第38章 等不到的人 “我等到了十六岁，十七岁……
也许是顾忌秋珊毕竟经历一劫，不宜再动气，村长与孙大娘踱步到了后院小声议论了起来。
孙大娘嘱咐关沐雪稍微帮忙照看一下秋珊，关沐雪本有些为难。
她的菜还没做完，相当于工作做了一半。
小东子却眨巴眨巴眼睛，先在秋珊旁边坐下了。
“就陪秋珊姐玩一会儿吧，我奶奶还没这么快回家，你做菜那么快，她回来菜都凉了。”
说着他就拿起赵秋珊桌子上的一个木制九连环，兴高采烈问：“秋珊姐我可以玩这个吗？”
秋珊半靠在床榻，点了点头。
关沐雪拍了拍小东子的头。
这孩子，嘴上说让她不着急做饭，其实是馋秋珊的九连环玩吧。
但既然“东家”都开口让她不用紧张了，那她也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关怀赵秋珊也是应当的。
秋珊的眼眸狭长，眼尾飞出去却有些低垂，看起来有些脆弱感。
脸色虽已恢复，但她不住得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红痕，一边小声咳嗽着。
关沐雪想起来，从荷包里掏出一瓶膏药，递了过去。
“这痕迹不要紧的，总会消的，你要是担心，可以试一下用这个碧玉膏，会恢复得快一些。”
她看得出来赵秋珊有一些拘谨，主动示好是让人卸防、拉进彼此距离的一种方式。
好在当初粱文述脸上的伤没有留下疤，她问他这瓶药膏怎么处理时，他只说丢掉。
她舍不得，干脆就一直带在了身上，倒还真能派上用场。
她正神游着，听见一声轻笑。
赵秋珊像是想要起身去拿镜子：“真是谢谢沐雪了，你心真好。”
关沐雪回过神来，去梳妆台上拿了小镜子递给她。
赵秋珊对着镜子将药膏涂抹在自己脖子上，说：“这膏涂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关沐雪点点头，顺手递了一杯茶水给她。
“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我娘见我寻死觅活惯了，这次也是不小心弄翻了凳子才出现意外的。”
“她急我也急，竟傻傻得一直扑腾，可不就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时我还想，就这么死了也怪可笑的，估计别人要笑好久了。”
“没成想被你给救回来了，活着的感觉果然还是好一些。”
关沐雪原以为赵秋珊是个内敛柔弱的女子，没成想被她的外表所蒙蔽，她其实是个活泼开朗的主儿。
关沐雪不过是开了一个头，她能顺畅得接话下去，仿佛与关沐雪是闺中密友。
眼见着关沐雪没怎么吭声，只是微笑着，赵秋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就是觉着你人心善，又有本事，不自觉就想多跟你说说话…”
关沐雪知道不被回应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
连忙接话：“没有没有，秋珊姐的性格很好，我也觉着亲切。”
赵秋珊听了这话才高兴起来，咕哝着“那就好，那就好”。
关沐雪又陪着她坐了片刻，但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做饭的事。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关沐雪跟秋珊请辞。
秋珊显然有些舍不得：“啊，你这就走了啊。”
关沐雪不得不笑说：“那我忙完再过来找你？”
赵秋珊连连点头。
*
刘大婶果然在关沐雪做完最后一道冬瓜盅之时才回到屋子。
一面抹汗一面喝了一大杯茶水，说：“这日头下还是挺热的。”
小东子埋头吃菜，像是习惯跟刘大婶报告：“奶奶，隔壁秋珊姐今天又上吊了。”
“啊？这可怎么了得，人没事吧？”
小东子一边津津有味吃着菜，一边仔细跟刘大婶复述了一遍经过。
刘大婶听到关沐雪抢救赵秋珊的桥段，连连惊叹：“救回来就好！那二丫头要是没了，孙玉凤可不得自责死啊，这日子也算完咯。”
关沐雪将灶台一并收拾完毕，这才走出来。
刘大婶赶忙说：“沐雪啊，你可真了不得，你爹在天有灵，一定也感到欣慰呐。”
关沐雪瞧着刘大婶头顶上的数字“70”，她竟然让刘大婶对她的好感度直直涨了100多。
刘大婶像是心有余悸，一边拉住关沐雪的手，一边摩挲着，说：“好姑娘，以前真是大娘犯傻了，对你有些成见，你今儿是长大成人了，是个顶好的孩子。”
关沐雪猜到因为生死大事，刘大婶毕竟年龄要大一些，想必确实有些伤感，纵然被夸上了天。
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低声说：“婶子过奖了，真的就是凑巧。”
刘大婶频频点头，似乎对她这谦逊的态度也很满意。
又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沐雪，你是个懂事的，你救了秋珊，毕竟跟她好说话些。”
“你也知道二丫头跟她娘为了这嫁人的事是闹得人心惶惶，你若是有空去看看赵二丫头，倒是也劝劝她，疏导疏导，可别让她动不动寻死了。”
关沐雪点头应下了。
她倒是真的记着要去找秋珊叙话，原先秋珊看她的神情就是欲言又止，她想秋珊应当有些话也想与人商量一二。
出了刘大婶家的门，她下午照例去给符珍帮了忙，又去河边洗了衣服。
真正空下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