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不休一听,更加慌了,连声解释,“可里面,我还写了,软软软,要要要。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和我,缘分天注定。”
阮阮细想,好像是真有这么一句,她心下微动,却仍是生气,他与其他女子有纠葛,就是不行。
“慕行首只是和我通得了音律,我与她清清白白,再无其他。”曹不休又解释一句。
阮阮却是不信,她想起初次与他唇齿相亲时,他便轻车熟路,心下更是不痛快,“你一定是骗人的,你……你那个……极其精通……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的。”
曹不休听懂了她话语里的意思,心中是既无奈,又好笑,“阮阮,于这方面,我是无师自通。”
“厚颜无耻。”阮阮气恼,转身在梨花椅上坐下,一动不动,再不看他,也忘却了自己要求他的事情。
曹不休却在她膝边蹲下,先是勾了勾她手指,然后认真说道:“阮阮,其实我有很多爱好,我真的写得一手好字,我画的画,不一定比韩玦差很多,而且我也喜欢音律,虽然我是一个武将。”
曹不休顿了顿,又道:“阮阮,我真的很好。”
阮阮从未见过哪个人,明明是在做着道歉的事情,却一句又一句往自己脸上抹金,她“呸”他一声。
曹不休无奈,于是提议道:“阮阮,要不我带你去见见慕行首?”
第65章 长续
见还是不见?阮阮在心底打了个迟疑。
其实, 她是有一点点在意和胆怯的,先前在京中,有多少女子心许曹不休,她早有耳闻。
他威风凛凛, 杀伐果断, 有勇有谋, 又兼长着一副俊朗的模样,不知道虏获了多少妙龄女子的芳心。
而这么多人当中, 从不曾听他提起过谁, 倒是这个慕行首,被他提及,阮阮不得不留了心。
她想,这个慕行首一定是位极漂亮的女子, 倾国倾城, 沉鱼落雁。
这样的想法, 让阮阮觉着沮丧,甚至连赶走十美都顾不上了。
在好一阵闷闷不乐后,她终于下了决心, 去会一会这个唯一被曹不休提起的女子。
曹不休是个疯性子, 想到便会去做, 阮阮刚点头要去,他便快速用了几口,直接招呼小厮备马。
阮阮蹙了蹙眉,此时外面已然天黑,她对他道:“不急这一时。”
曹不休却不认同,“阮阮,夫妻没有隔夜仇。”
“夫妻”二字, 让阮阮心头一滞,如春风化雨,又如夏日粉荷,在她心底晕染出浓浓的,带着暖.色的欢喜。
她端出一府主母的样子,对他温柔警告,“你若是骗我,我定让你往后日日睡书房。”
曹不休闻言,爽朗笑开,他向她拱手长揖。
“我心慕大娘子以久,疼都来不及,哪里会欺瞒?只是大娘子不信我,倒是让我有些伤心。我曹不休对天起誓,若敢有半分欺瞒,旦凭大娘子打骂,绝不还手。”
*
这是阮阮第一次在黑夜后出游,曹不休先扶她上马,而后自己纵身一跃,也跳上了马背。
这时,也不知是谁家有喜事,突然“蹭”一声,放出了一簇烟花。
阮阮始料未及,被这忽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两肩收缩,侧身捂耳,躲进了曹不休怀中。
曹不休却很是高兴地,以单手将她搂住。他胸膛厚实宽广,环住她正合适。
火树银花在空中一朵一朵接连着绽放开来,将夜空照得分外绚丽多彩。
阮阮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胆小了。
她有些羞赧地从他怀中挣脱开,也慢慢适应了一簇簇焰火,在头顶化作千万滴明媚花雨。
他垂首,趁着一簇焰火坠落,另一簇烟花升起的时候,在她头顶落了轻轻一吻。
“阮阮,我要你……”曹不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他双臂牵着缰绳,将她困在他怀中,且说这话时,男子温热的气息直撩她耳廓。
阮阮用胳膊肘打他一下,面色微红,以为他又起了不正经心思,于是怼他道:“不许动口,更不许动手。”
谁知曹不休却以身高的优势,将他带着点青青胡茬的下巴搁到她头顶,看着满空流动的光影对她说了一句情话。
“我要你,春夏秋冬。”
阮阮心颤,软和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直到芙蓉阁,阮阮和曹不休才知,今夜来寻慕行首的,并非只有他和她。
芙蓉阁上,灯烛晃耀,罗绡纱做的帘帷随风飘摇,处处是歌声丽影,如云香烟。
而二楼栏杆处,赫然立着一穿着白襕的文士,身形瘦削,文质彬彬,其气质与这芙蓉阁,很是不符。
他似乎也有些局促,尤其当有衣衫微敞的女子从他身边经过,对他挥动香帕时,他常常是闭目,躲让到一侧。
阮阮只瞧一眼,便情不自禁湿了眼眶。
那人可不就是数日不见的故人,韩玦。
相见,猝不及防。
阮阮想起先前在宫里时,受到的他的无声照拂,以及他隐藏在身后的,对她若有若无的情愫。
仅仅月余,他依旧活在深宫,将自己的沉默寡言和默默付出,融入了宫墙每一块写着寂寞的红砖。
而她,却出来了,活在了曹不休给予她的明媚阳光下。
她低头,瞥见了曹不休手面上,因愤怒而起的青筋。
此情此景,不肖说,阮阮也知发生了何事。
今上又偷偷出宫了,而这次他的寻欢对象,却是阮阮还未见过面的慕行首。
“当今官家,后宫嫔御无数,为何非要荼毒良家女子?”
阮阮沉浸在与韩玦意外相遇的悲伤情绪里,却听到一声极为痛苦的低吼声,从她与曹不休身边狂奔而过。
“坏事了。”曹不休快速下马,又对阮阮说了声,“等我。”
阮阮还没回神,却见曹不休,已经追着刚刚从她与他身边跑过的人而去。
那人姿容俊美,正是曹不休的好友,徐长续。
而楼上韩玦,显然也看见了楼下所发生的一切,他定是猜到了徐长续要干什么,于慌忙中直接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冲了过来。
只在眨眼间,二人在木梯口相遇,徐长续不容分说,直接挥拳,甩到了韩玦脸上。
因为反噬,徐长续踉跄两下,眼眶微红,眸中愠色渐浓,气急败坏冲韩玦吼道:“天下女子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要祸害阿沁?你为什么不劝着他?”
韩玦拦住徐长续的去路,一动不动,任由他打。
其实,韩玦武功极高,若当真动手,十个徐长续也不是韩玦的对手。
这一切变化太快,使阮阮也慌了心神,她虽痛恨今上处处留情,却非常不解,为何徐长续会如此失态?
难不成是怒发冲冠为红颜?
阮阮稳定心神想了想,慢慢醒悟。
曹不休与徐长续是好友,因为徐长续的关系,曹不休才认识了慕行首,所以曹不休确确实实只与慕行首谈音律,而徐长续才是与慕行首谈感情的那个人。
阮阮有些羞愧,她不该怀疑曹不休,更不应该吃飞醋。
但同时,她的心,为着徐长续一点点下沉。
她想起一句话,伺候过官家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不能再与其他人在一起了。
难怪徐长续会如此疯癫,试问这天下又能有谁?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离自己而去。
“大错已成,无力回天。”韩玦面不改色,缓缓说道。
阮阮瞧见,韩玦嘴角已然被徐长续的重拳,打出了血迹。
她的心,莫名被拧在了一起。
现如今,杜敬业当权,他伺候今上,而今上又常常放纵自己的性子做些出格的事情,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宫中日子,已是艰难无比,此刻明明是今上多情,他却受了牵连,无辜被徐长续指责。
他心中一定也很委屈,只是苦于无处诉说,唯剩隐忍。
阮阮懂他,却因为懂他,更是为他心疼。
“无力回天……”徐长续喃喃。
一个大男人,闻言间泪夺眼眶,再不顾仪度,当着芙蓉阁来来往往的众人,崩溃大哭。
芙蓉楼里,都是买笑之人,看到他的颓态,只以为他喝醉了耍酒疯,曹不休上前扶他,用男儿有泪不轻弹劝说他,但仍被他一把推开。
“你不明白。”
徐长续引袖拭泪,可泪珠子却似断了线般,怎么都擦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