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如今的阮绵书,不是那个阮家尊贵的独女,她身后背负着阮常江的罪恶。
“我看上沈寂了。”
沈寂徒然睁眼,即便知道他是瞎子,看不见任何东西,阮绵书被他目光对上的那一刻还是呼吸一滞。
男人突然笑了,嘴唇轻轻勾起,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有再阖眼,靠在那里听着她们说话。
……
我看上沈寂了。
女子娇声说道,好似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带给别人多大的冲击。
俞氏以为她年纪小,更多的是自己儿子被嫌弃的耻辱,她提醒道:“沈寂……沈寂是瞎子。”
“他是瞎子又如何?我愿意嫁。”
“阮姑娘说真的,不悔。”
“不悔。”
俞氏松了一口气,这次是真的朝阮绵书笑了,就像曾经拉着她的手,喜欢到当亲女儿那种和蔼的笑。
阮绵书没管她,小心的在沈寂的掌心挠了一下,手就被沈寂紧紧的握住。
她笑意更浓,小声的询问:“沈寂,你会娶我吗?”
沈寂抿唇,五指蜷缩着把她的手包的更紧,漆黑如洞的眼睛略过她,不知道看向哪里,许久没有说话。
阮绵书很害怕,害怕听到“不”字,她再也经受不起了。
也许是因为沈寂救过她,又也许是沈寂拉她出了地狱,她总觉得沈寂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她心里害怕沈寂却又好像不是害怕。
特别是两个人“睡过”。
“你碰了我,就该娶我,你要是不娶我……”阮绵书看着沈寂,晶莹的眸子里面闪烁着什么,咬牙威胁道:“我就死。”
“呵。”沈寂笑了,突然学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凑近她,“你嫁我,那我是猫还是狗?”
沈寂:一开始吧!我挺高兴的,想着自己要高冷,起码人设不能破就忍着。然后想起来媳妇说的猫狗论,我想我竟然是和猫狗平起平坐的,就有点不高兴了。最后记起了连猫狗都不如的沈俞,瞬间世界美好了。
沈俞:我做错了什么?
第四章 我娶 若沈寂看的见,必定是风华……
“你嫁我,那我是猫还是狗啊?”
清晨的朝阳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轮廓仿佛刀刻一般深邃,肤色白冷,鼻梁英挺,眉峰间尽是挥散不去的阴郁之气,那双眼睛如幽谭一样,深不见底,你一望就仿佛要永坠地狱,窥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阮绵书不敢看他了,垂眸后悔方才讽刺俞氏的时候不留余地,如今倒是给自己挖了坑。
如今,她倒是想把自己给埋了。
“恩?”
屋子里面出奇的安静,沈寂不耐烦的一个“恩”倒是来的突兀,让阮绵书心里一慌。
她只记得沈寂救过她,对他存着善意,却是忘了沈寂本和常人不同,外人说的沈寂性格乖戾,嗜血疯癫,他不是猫,也不是狗,分明就是……
“是狼。”
此言一出,阮绵书徒然瞪大了眼睛,竟是说出了真话。
沈寂抬眸,空洞的眼眸和她惊慌的眼睛对上,仍旧没有说话。
……
沈寂不说话,那边无数双眼睛盯着看她笑话,阮绵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手轻轻带着沈寂的胳膊轻轻晃动了一下,仰头瞧着他。
“沈寂,你到底娶不娶我?”
沈寂仍旧不说话,那边已经有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了,阮绵书气的脑壳疼,她一向高傲,如今一日之内脸算是没有了。
反正丢人了,索性咬着牙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沈寂,你到底娶不娶我?”
“噗——”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这就好似阴沉沉的天幕被人开了一道口子,有了第一滴雨,紧接着就是哗啦拉的大雨,所有人都掩着唇不怀好意的笑了。
阮绵书颤着肩膀,脸上几欲滴血,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扯过被褥躲起来的时候,沈寂开口了。
“我娶。”
……
沈寂答应娶妻了,俞氏开心坏了。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准备婚礼,一定让你们早早的成亲。”
俞氏领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眼见就要走出门去,阮绵书心里那口气儿还没有松完,就听到身侧人嗤笑一声。
“你抓了我的狼崽,还我?”
狼崽——
阮绵书转头看着沈寂,此时的沈寂浑身戾气,好似……好似随时都会扑上去一样。
俞氏本是有些讪讪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含笑看着愣住的阮绵书,笑道:“还,自然是要还的,待你二人成亲,你那院子里面消停了,我就给送回去。”
沈寂闻言不经意的抬眸,把阮绵书的手松开,扯过被褥蒙在阮绵书的头上,将她整个人盖的严严实实,阮绵书只觉的床边一动,露在外面的脚似有冷风吹过,待她掀开被子露出雾蒙蒙的双眸,就见那边沈寂披着白衣,迎风而立,正沉目猩红的望着俞氏。
“你威胁我。”
阮绵书扒着被褥,清楚的看到俞氏身后的所有人都警觉的盯着沈寂,俞氏自己也是扶着门框往后退了一步。
沈寂,好像有些厉害呢!阮绵书这样想着,听到俞氏有些心虚的回话。
“你说哪里的话,院子里的人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都是在一个府里,也……也出不了什么事不是吗?”
“你敢吗?”
沈寂好不留面的讽刺着俞氏,他看不见,阮绵书却是看到俞氏瞬间铁青的脸,心里畅快的很。
也许是真的怕沈寂再说什么,俞氏带着人走了,颇有些逃的意味在里面。
阮绵书见人走了,犹豫着还是下床,走到沈寂的身边,他的头发很长,垂下来到腰际,如今凌乱的飘着只能看到鼻头。
“沈寂。”
沈寂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本能的抽出被她牵住的手,面无表情的转向她。
手被人拂去,阮绵书有些尴尬,想要说什么,看着沈寂虚空的双眸,终究什么都没说,踮着脚把一件外衣搭在他身上。
沈寂看不见,感觉却是很敏锐,就好像那双在他肩头摆弄的手,又好像鼻息间若隐若现的女儿香,他袖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头,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转瞬即逝。
“不用。”
衣裳如落叶一样,卷着秋日的微凉,翩然的落在阮绵书赤着的脚边,没染蔻丹的脚趾蜷缩在布料边,是那样的无措。
阮绵书看着地上的衣裳,心里是有些怒的,“沈寂,你……”
抬眸看着他那双眼睛,阮绵书气不起来了,弯腰蹲在地上,满头秀发像是天然的衣裳,从她瘦削的肩头铺散,掩去身姿。
远远的看着,他站她蹲,一样的凌乱,显的蹲下的阮绵书有些可怜。
沈寂感觉到眼前的人不见了,睫毛微颤,抿唇转身就要往外走,也许是因为这个屋子不是他熟悉的屋子,路过门槛的时候险些被绊倒。
“沈寂。”
她抓着衣裳的手有些泛白,抬头,眼眶微红的看着他的背影,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人和人之间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她念着沈寂曾救她,对他心存善念。沈寂也许从来不知道她是谁……
一场意外将他们捆绑,她是无路可退,沈寂又何曾不是因为一只狼崽被人拐骗过来,没有拒绝的机会。
心痛吗?
痛的。
毕竟她也是少年慕艾的时候,也期待自己的郎君是一个白衣翩翩,温文尔雅的君子。
她想要的是温暖,而沈寂给的只是孤冷。
蹲着的阮绵书突然就笑了,远远的看着沈寂双手在不停的摸索,走的跌跌撞撞,笑着哭了。
沈寂走着,脚下一顿,险些撞上一株柳树。
哭……哭了。
他耳聪,听到身后的动静,眼底晦暗,转而走的更快,像是要逃避什么。
沈家偏远的一座院子里面,哀啼的孤雁落在生草的墙头,地上逶迤的草上落着银杏的叶子。
这个院子里面常年只住了两个人,沈寂和他捡到的小乞丐,叫松柏。
如今松柏在做饭,沈寂回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廊下,对着自己的手恍惚,脸上带着某种悔恨、嫌恶和阴狠。
“你不该碰的,死了也不该碰的……”
阳光透过墙边的银杏树稀疏的落在他的脸上,照在他空洞的眼眸上。
他的相貌俊美,乍看上去仿佛柔顺的绸缎,柔软而美好,眉毛如墨,睫毛细密,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让人很想伸手覆在他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