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洛伦佐抖如筛糠,章闲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口,倒数道:“三,二——”
她忽地扔开洛伦佐,后者尚未来得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觉喉剑一凉,霎时已是身首异处,而那喷溅的污浊鲜血一滴都没有沾上章闲的衣摆。
——“一!”
周阳:“你!”
在他震惊恼怒间,蓄力已久的马丁乘隙出击!
他的武器是一柄硬鞭,战法走的亦是刚强路线,与周阳两刚相遇瞬间,便如同平地炸起一声闷雷,将脚下地板轰得偏偏龟裂,将整栋附楼都震得都了三抖。
章闲同时提剑挺身,迎着那强悍的余波一剑刺出,虽肉躯修为欠缺但剑势却是锋锐无比,且时机角度拿捏得相当精准,裹挟狂炎的利刃划破了周阳后肩上的皮肤,留下了一道不算深却一片焦黑的伤口。
不仅如此,这一剑亦为马丁创造了机会,刚猛的内力经由硬鞭趁隙直冲向周阳先前受创最深的经脉。
周阳立即爆发内力将两人同时逼退,但朱以彤的火术随即到来,轰隆将他卷入了一团黑烟之中。
这三下攻击其实都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却带来了货真价实的痛楚——无论是感官上还是精神上。
其实马丁虽然说是接近圣级的宗级后期,但从宗级晋到圣级可是一个质变的过程,他与周阳的差距,难道真的可以用区区两个尊级来弥补?
周阳不信。
偏偏章闲还火上浇油地对马丁说:“马丁先生不用去那边支援?”
马丁楞了一下,带着浅淡的笑意说:“不用的。”
意思是区区两个尊级还想挑自己一个圣级吗?开什么玩笑做什么白日梦?!周阳几乎要在心里咆哮。
其实马丁原本也对这两个计划中的战友心有疑虑。
朱以彤也就算了,虽然修为低了一点,但九年前好歹名声也不错——无论是在才能上还是在品德上,而且她屈身于石断云显然是被逼迫的。
但段霞就不同了,这位姑娘可是个为石断云背叛国家坑死全家的混账奇葩啊!
但他的顶头上司谢鸿只说:“她们信得过,放心好了。”
至于理由?
谢鸿:“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马丁:你说这个谁懂啊??
但此时他见识到了战斗状态的真人后,他好像已经理解了谢鸿那句“信得过”的含义了。
特别是段霞,他所见的段霞与传闻中的恋爱脑傻帽截然不同。
她克制、机敏、冷酷,手中之剑沉稳而锐利,她配合马丁的那一剑尤其使人惊艳。
有些愚者总有高手就应高高在上特立独行,高手本领高深无需与人配合那样的刻板印象,但事实上,真正的高手往往更加擅长配合他人。
因为他们有宽广的眼界与敏锐的判断力,能够在瞬息生死的战斗中,准确洞察敌我双方的战斗方式与长处短板,并以高超的技巧防漏补缺,强势地将己方导向胜利的结果。
而披着段霞这层皮的章闲在马丁眼中虽然修为依然只有尊级,在战中展现出来的技巧与洞察力竟全然不输他所见过的宗级,乃至圣级高手。
甚至在章闲问出“不用去那边支援?”这种可说是狂妄至极的话时,马丁竟也不觉有哪里不对。
——这个明明还不到宗级的姑娘,她有那口出狂言的资格。
章闲当然有口出狂言的资格——不,这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狂言。
她可是走过神战的迢迢血路,自生死中磨砺而出的绝世刀锋,其技巧、经验与阅历足以碾压这个时代的任何高手。
即便现在所用身躯只有尊级修为,她也同样能玩出花来,只是若没有马丁,要战胜周阳她需付出多一些代价罢了,但这里就是生命神殿,药材疗愈师一抓一大把,她一点都不担忧会不小心玩过头把自己玩回神域去。
有些用剑的战士喜欢吹嘘什么高阶剑者“无剑胜有剑”、“万物皆可为剑”,这种说法放在她身上倒也合适。
高手哪怕手里只有块破石头,也不可能被菜鸡虐;神祇哪怕披着一身烂修为,也足以一往无前。
章闲和马丁身形一闪,再度朝周阳猛攻而去。
——————
而另一边,骆兰琅循着传送术式留下的痕迹摸索方向,一路追到了南边另一座副楼的第七层,也就是从楼顶倒数的第二层。
这几层多是单人或双人病房,专为重症疑难杂症传染病开设。
骆兰琅一路搜寻,最后闯入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单人病房。
病房里没有那四个生命神殿高层和阿尔芒,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在病床上。
那人身着灰色条纹的宽松病号服,头上绑着一层绷带,面朝的方向有一扇窗户,窗外天光明媚。
——看起来,他就像是在观赏着窗外风景,亦或者只是在发呆。
☆、鸠脸(1)
看起来,他就像是在观赏着窗外风景,亦或者只是在发呆。
但,骆兰琅在推开门的刹那,就忽觉一阵汗毛直竖——那是多年的征战生涯烙在她骨子里的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
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根本不会顾忌“伤及无辜”这种事,察觉不对的瞬间便已毫不犹豫杀招上手,数十飞刀如狂风骤雨朝那人背后席卷而去。
然而——
飞刀在触及那人身周之前便被全数击飞,一时间火星飞窜。
因为速度太快,数十下刀刃相击的声响汇聚成一道悠远的长响。
“叮————”
仍坐在床上的男人露出了手上所握之长刀,并不紧不慢地侧过头来,也许是在朝骆兰琅投去不满或愤怒的一瞥——仅仅是“也许”,因为骆兰琅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他戴着一个面具,漆黑的底色,上有三个白色的圆点,大约是代表着双眼和嘴巴,那副模样也不知道该说是诡异还是呆萌。
下一秒。
“轰!!!”
南附楼的第七层整排的玻璃窗哗啦啦地一同阵亡,而后是坚硬的砖石碎块随着爆发的气浪如同尘埃一般喷涌而出。
早已遵从指令带着病人避难的一众疗愈师聚集在主楼中,远远地看着东南两座附楼中那逐渐崩塌的战场。
真正上过战场的疗愈师毕竟只是少数,何况圣级的战斗确实罕见,其中有些年轻人已经按捺不住在低声议论了。
“听说南楼七层住了个配合主祭司演出的伤患?”
“什么呀?既然是伤患,又要怎么配合演出?”
“可能伤得不重已经治好了呢?”
“哪里来的那么厉害人又那么好的伤患?人帅不帅?”
“别惦记了你,这里根本就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别说帅不帅了,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呢。”
这时有人举手,抛出了重磅消息:“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他长得帅不帅?!”
“……我是说我知道他是谁!听说过‘鸠脸’吗?”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哦哦哦——”的低声惊呼。
“鸠脸”是成名于十七八年前的一位赏金猎人,这位猎人非常神秘,从未透露过自己的来历和姓名。
就连“鸠脸”这个名号也是旁人为了方便称呼给他起的,据说最开始起的还不是“鸠脸”而是“蛋脸”,因为某个憨憨目击者说了句:“那个人的面具上画着三颗鸟蛋啊!”
——这就很令人疑惑了,因为根据画像,那个面具上的三块白色是正圆的,大概那个人想表达的是鸟蛋的蛋屁股吧。
总之,赏金猎人鸠脸接过好几打危险级别超甲级的任务,杀死或擒获的宗级以上罪犯足以组成一支啦啦队,其人虽然作风低调,这番辉煌的战绩仍是让他声名远扬。
但从约摸十三年前开始,鸠脸现身的频率逐渐变少,不久便销声匿迹了许久,有人已经猜测他阴沟里翻船栽在了哪个不知名的旮旯。
谁知五年前他又忽然再度现身,而且貌似变成了一只贪财的夜猫子,专在夜晚出没,接些酬金丰厚的任务。
这也难怪,毕竟年景不好四下动荡,可能人家本来已经另谋生路成家立业,却是一毛钱逼死英雄汉,不得不(偷偷地)重操旧业吧?
——生活不易,高手也要叹气呀!
有人在此起彼伏的“拆迁”声里继续追问:“那里面住的真是那个鸠脸?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