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65)

作者:长天大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阿黛,你心有所爱吗?”

“有啊,你和青桐。”

“……”

“珍重爱护,不对吗?”

“……你说的对。”

曾弋躺上床榻,乌发如云般散开。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红绳,桐花树下极乐神君的模样,又在眼前缓缓浮现。她伸手覆住双眼,静室云壁上那双微微上翘的凤眼,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曾弋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覆鼎

她陷入梦中。

夏日梦境悠长,桐花林像是永远也走不完。曾弋怀揣着满腔期待,心跳怦怦地、小心翼翼地朝着云雾飘渺处走去。然而脚下的蒲草越来越厚,渐渐变作沥日山顶的草甸,桐花林消失了,天空中像有一双眼冷冷俯瞰着她。

草甸也越来越密,绊住她的脚,它们流动起来,成了粘稠的鲜血,空气凝滞了,无声无味,大地龟裂,沟壑里都是殷红血迹。曾弋想要伸手遮住眼,可她在梦境中无法动弹。

有人在她面前倒下来,朝她扑近的脸上,分明是惊怖交加的神情。那人如鬼魅般被她穿过,有更多的人在她眼前倒在刀光剑影里,或自戕或杀戮,全都状若疯魔。

醒来时,曾弋只觉满身冷汗,手脚冰凉。窗外天光微明,她起身走向寝殿外,阿黛榻上无人,大约已准备早膳去了。荷塘中晨风送来荷花清香,极乐照例蹲守在殿外,像一尊不动如山的塑像。

不知此时沥日山荷塘中的花开得怎样了。她望着晨光中随风轻摇的荷花,披了外袍推门而出。掐指一算,若是此刻御剑前去,辰时就能归,还能赶上到城外给李元真师徒送行。

极乐一听动静,立刻睁开了眼。曾弋朝它勾勾手指,绿影出鞘,人便已飞身上剑,唰地破空而去,只留一道绿色残影。

然而不出片刻,这道绿影便又折返了回来,虚虚地停在皇宫上空。

曾弋看见了熹微晨光中的一个人影。

殷太常。

她从半空俯瞰,便见殷太常一人匆匆而行,未带任何侍从,闪身进了宗庙大殿。

此刻去宗庙做什么?

曾弋御剑而下,在远处落了地。宗庙外并无守卫,不知是被遣走了,还是换岗的还未到,微茫的晨光中,大殿外空无一人。这让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曾弋略微松了口气。

祭鼎□□当日,误用分花符撞见那亦真亦幻的一幕后,曾弋一直不知如何面对太常。为何自己会出现在宗庙之中,为何太常又一直要自己杀了他,还有那十多个不知来自何方的白衣少女,都如同一个悬而未解的谜题,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迷魂阵,足足困扰她数日。她甚至专门要来了铜镜,只为了确认自己看到的那个“殿下”,是不是就是她自己。

她收了绿影,用青桐教她的法子,如一道暗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宗庙,随后足尖点地,翻身跃上廊下横梁,倒吊着隔着窗格往宗庙大殿中看去。

殿内一切如常。

无咎鼎仍在殿中央,其后还是一排整齐的列祖列宗排位,烛光微微跳跃,映出一派庄严肃穆之相,与那日幻影所见截然不同。

只是殿中并没有殷太常的身影。

曾弋心下疑惑,戒心半点未消。她轻手轻脚地跃下横梁,侧身靠近窗格,将薄薄的身影隐藏在窗棂后,耐心等候。

“殿下?”

曾弋心头突地一跳,转身一看,殷太常站在她身后,脸色并不太好。

“殿下是在找我吗?”

“是啊,太常。”曾弋转身面对殷不易,索性摊开来问,“您来这儿做什么?”

殷太常看样子很想哼一声,到头来也只是说:“殿下啊,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要不是祭鼎出了岔子,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来?”

曾弋被这通带着气的话打得措手不及,只得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殿下请看。”殷太常伸手指了指天。

只见天空一碧如洗,天际彤云密布,其后射出太阳的金色光芒。飞鸟从红光中划过,羽翅欲燃。

曾弋道:“挺好啊。”

“好就对了。”殷太常接着道,“殿下请再看。”他伸手往空中一挥,霎时半空便有无数银光闪烁飞升,曾弋定睛看时,便见银光汇聚成数道光线,在宗庙上空绘出一张巨大的网。巨网延伸出数个尖角,约略是个六芒星的形状。

曾弋道:“这是什么?”

殷太常道:“星芒阵。”

曾弋道:“此阵何用?”

殷太常道:“镇煞气,平怨灵。”

曾弋道:“宗庙之地,列祖列宗护佑,怎么会有煞气怨灵?太常不要说笑。”

殷太常面有难言之色,片刻后方道:“殿下,你看,那是何物?”他指向殿中央。

“无咎鼎。”

“殿下可知此鼎来历?”

曾弋心道,太常今日问题真多——此鼎来历,天祝国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当下便耐着性子,将自小听来的立国传说讲了一遍。

殷太常道:“不错。但殿下可知,这鼎本是上古时期皋陶所铸,他执掌刑罚,天下妖邪魔物,尽皆伏诛,被投入此鼎中,以朱雀离火炼之。鼎名‘无咎’,意即凡入此鼎者,一经炼化,便可罪孽尽除,早升极乐。由此,无咎鼎便有了‘宝鼎’一称,世人皆知,得无咎鼎者,便可得万世太平。”

曾弋第一次听到无咎鼎真正的来历,不由得睁大双眼,悉心聆听。

“然而圣人也有力竭之时,皋陶同世人恶念与邪祟斗了许多年,终于有一天倦了,便将此鼎封存,随后神魂消散于苍穹,神躯长眠于大地。无咎鼎乃天下重器,本身便有灵力,皋陶辞世前,又将残存神力注入其中,因此鼎中所封邪祟,未及炼化者,便由无咎鼎强行压制……

“但神力与灵力若不时时加持,终有尽时。天祝既以此鼎建国,若不能加持其灵力,极可能因此鼎而受损,所以,才有了一年一度的祭鼎仪式。”

天色渐亮,宗庙上空笼罩的星芒渐渐隐入白昼之中。曾弋站在廊下,清晨的微风吹拂过她的发间。

“我原本不赞成你父王让你来主祭,”殷太常背过手,看着天空,“你还太年轻,不知江山社稷之重,去年祭鼎结束后,无咎鼎便有异动。不想今年……异动更甚。”

“正是知道江山社稷之重,才更有必要走到民间啊。”曾弋道。

殷太常看了她一眼,无奈叹气道:“那也不必挑祭鼎当日吧。”

“那日也是事出有因。”曾弋道,“太常,邪祟的模样,您见过吗?有没有一种……看起来像黑雾,可以凝聚成人形的?”

“什么?”殷太常脸色一变。

曾弋便将自己在沥日山头看到的黑雾幻影向太常略略描述一二。殷太常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过于苍白,眼珠里一瞬间有种失去所有神采的寂灭。

“怎么会?”他喃喃低语道。

“太常?……”

“殿下,你说的分花符咒,能不能给我看看?”殷太常神色间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曾弋道:“都没了。乐妄先生帮我改了,新的那天在皇城大街上就都变桐花去了。”至于最后一张的去向,她还拿不准要不要告诉太常。

“我还看到过一位神君。”曾弋想了想,又补充道,“在沥日山下的柳林镇,我第一次用分花符,闯进一片桐花林,就在那里看到了极乐神君。”

殷太常仿佛没听见一般,眉头皱在一起。半晌才道:“什么神君?”

“极乐神君。”太常的反应让曾弋略略有些失望。

他漫不经心道:“嗯,传说中是有这么一位神君。”

“是真的,我见到他了。”她像个不服气的小孩,急于向别人证明神的存在。“还有一只凤凰,浑身彩羽,陪伴神君左右。”

太常看了她一眼:“凤凰?圣人长眠于大地之后,世上就再也没有凤凰了。殿下,听老臣两句话,第一,从前的分花符切不可再用,第二,从今日起,也不要再靠近宗庙半步。”

不待曾弋回答,他便背转身,步履沉重地走了。曾弋第一次看到这样严肃到有些陌生的太常,隐隐觉得她触及了某些本不该她知晓的领域。

但是将她排除在外的原因是什么,太常并不打算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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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云层,金光毫无差别地洒向高墙碧瓦,洒向穷街陋巷,洒向流淌的东郊河,洒向十里长亭的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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