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了,他一定又中计了!
这个死丫头用这一招不知骗了他多少回,这次她又要做什么?
戳他的眼睛?
温阳正想闭眼,垂眸间却正对上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眸子。
明亮,皎洁,充满了狡猾的灵动。
温阳无畏的将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总之都是要被戳的,得见此景,总归有所收获。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有星子般的光,他的眼中装着星子般的人。
若无清风荡起他们的发丝裙摆,只怕会让人以为他们两人是一副静止的画像。
可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傅冽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仿若一把杀气腾腾的斧头,硬生生将两人劈开。
“温阳,我警告你,你离玉华远点!”
平阳王府得了一个皇子不算,现在又想来抢公主了怎么着?
暧昧温馨的滤镜被生生打碎,温阳也从恍惚中惊醒。
他晃了晃头,深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激荡,冷着脸掩饰心底的慌乱,“傅冽,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你以后别缠着玉华,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傅冽冷幽幽的瞪着温阳,傅凝则捏了一把冷汗。
这两位主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这若是一言不和打起来,以他的身手只怕拦不住啊。
若是以前,温阳定会反唇相讥,说一句,“有本事管住你妹妹别来招惹我。”
可今日他却只抿了下嘴唇,将话咽回,一言不发的拂袖离开,只在经过玉华公主身边时,目光不受控制的稍稍转移。
傅冽板着一张脸,摆出了兄长的架子,“这个温阳不怎么样,你以后离他远些。”
玉华公主也正莫名心慌意乱,闻言只不耐烦的道:“你有这时间还是先给我找个皇嫂吧,当心日后打一辈子光棍。”
玉华公主毫不领情,绝情的转身离开,气得傅冽跳脚,“这死丫头,怎么一点好赖都不知道呢,我这可是为了她好啊!”
傅凝鼻中发出一声轻叹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傅冽,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一次丽妃娘娘和三皇兄也觉得自己是为了你好。”
“这……这怎么能一样呢!”傅冽下意识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觉得词穷。
傅凝摇摇头,“每个家长在强迫孩子的意愿时,找的都是这种借口。
可你敢说,你针对温阳没有私心?若放在以前,你可会如此?”
傅凝其实早就察觉出温阳和玉华两人有些猫腻,不过据他观察,只怕两个当事人自己都没能发现。
玉华是个好姑娘,温阳也不错,而且还有温凉这一层关系,总比日后嫁一个不知情的驸马好。
可傅冽太容易感情用事,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傅冽一时语凝,找不到理由反驳,傅凝又道:“你若真那般怨温凉,是不是以后也不打算理会顾家三小姐了?”
傅冽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抬起胳膊肘朝着傅凝的肋骨便是一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温凉能揍傅决,我也能揍你!”
傅凝被怼的眼泪横流,指着傅冽的背影控诉道:“野蛮!暴力!你两真是不折不扣的亲兄弟!”
傅冽虽是羞恼,但对于这个问题早已想的明白。
他讨厌的是欺骗了他的温凉,又不讨厌顾锦璃,此事更与小白兔没有关系。
以后他们各论各的,回娘家的时候也可以与温凉错开。
小兔子马上就要及笄了,养大了的兔子自然要尽快叼回窝里才好……
众人原以为女眷这边的激战会更加猛烈,但让人想不到是,女眷席竟安静的让人害怕。
三位皇子妃都默契的只与自己的好友姐妹交谈,彼此没有丝毫的交集。
周倩虽忌惮顾锦璃,可在被傅凛警告之后,她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以免再招惹他生气。
蒋欣阮倒是想针对顾锦璃,可她们如今实力大减,只得暂时隐忍,积蓄力量。
是以女眷这边格外和谐,但众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待冷风来袭,便会卷起波澜。
帝后至,众人起身跪拜。
建明帝与沈皇后携手落座,丽妃与蒋妃也难得的不争不吵,只生怕别人不知她们心情不佳似的,都绷着一张脸冷若寒霜。
建明帝正欲开宴,一直卧病在床的蒋太后竟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蒋太后清瘦的厉害,身上的凤服都逛荡起来,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她走得很慢,似是双腿乏力,当真有病入膏肓之相。
建明帝起身迎了上去,关切问道:“母后身体不好,怎么不在慈宁宫好好休息?”
蒋太后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声,拍着建明帝的手道:“陛下为哀家的身体特意举办了这场祈福宴,哀家怎么能不来呢。
陛下有心了,是哀家连累了你们父子团聚啊,哀家这心里啊,真是不好受啊!”
“母后快别这么说,您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千万别因此心生自责。”
两人上演了一番母慈子孝的戏码,即便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但这种虚情假意也有存在的必要。
蒋太后的病情看着着实严重,感觉随时都会驾鹤西去。
裴逸明攥着衣角,偷偷扫了蒋太后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有庆幸,又有遗憾。
同科进士难免被人比较,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更时常被人议论。
因他选择有误,如今竟被苏致两人远远甩下,论家世,论才干他丝毫不输他们,唯独只差运气而已。
想到曾经伸到他面前的橄榄枝,想到那个曾被他严词拒绝的提议,他现在竟可耻的有些心动。
倏然,蒋太后的目光扫到了他。
她虽孱弱不堪,可那一双眼睛却格外的凌厉。
裴逸明吓得立刻收回了视线,不安的左顾右盼。
蒋太后则漫不经心的勾起嘴角,年轻人涉世未深,也正是这样,才格外的讨人喜欢。
今日宫宴无酒无肉,宋老尚书看着盘里那几道绿油油的素菜,嫌弃的撇了撇嘴。
好在他进宫前啃了一个大肘子,不然今日只怕都要饿肚子了。
建明帝略一颔首,陈总管立刻请大佛寺主持清衍大师入席。
清衍大师是有名的得到高僧,他一袭白色僧袍,雪白的胡子与僧袍随风而舞,无需开口便给人一种佛法高深之感。
他与座下弟子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目诵经,木鱼声与僧人吟诵经文的声音交融,似有洗涤人心的力量,让人觉得平静,安宁,甚至想一度放弃富贵烟云吗,潜心礼佛。
袅袅檀香,让人不禁想到了大雄宝殿的庄严,想到了佛祖的慈悲与仁怀,甚至还有些人为自己曾犯下的罪过而自醒悔恨。
顾锦璃也虔诚的聆听佛音,她虽没有宗教信仰,但她尊重所有正统的教派。
各教教义虽不同,但都教人为善,只可惜天下人求神问佛,大都是为了心中的欲望,而鲜有人真正领悟圣人教诲。
清衍大师声音清澈,诵经的声音朗朗动听,就连傅准这样的小孩子都能静下心来。
殿下一片静寂,倏然,数道鸟鸣之声打破静谧。
已近初冬,大部分的鸟都迁徙南方,可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漫天彩雀飞来,宛若七彩祥云从天际而降。
建明帝惊讶的站起身,几步行至殿门前,众臣也纷纷跟随,站在门口眺望这难得一见的景观。
“清衍大师,彩雀绕宫,可是喜兆?”
清衍大师缓缓走来,摸着胡子望着空中盘旋而飞的彩雀,颔首道:“恭喜陛下,此乃天降的祥瑞之兆。
百鸟朝鸣,祥云降世,是大吉之兆。”
顾二老爷适时的道:“陛下乃明君至圣,又素来恭孝仁义,想是佛祖为陛下感化,这才降此祥瑞,佑我大梁!”
众人暗暗捏了一把大腿,你今四君的嘴咋那么快呢,就不能给他们留一丢丢的机会吗?
建明帝龙颜大悦,正要说好,蒋兴忽然开口道:“今日是陛下为太后娘娘设下的祈福宴,有祥瑞降临,喻示太后娘娘福泽深厚,想必定会不日康复。”
建明帝的脸色沉了沉。
蒋太后也早已被宫人搀扶着走立了过来,她望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眼眶泛泪,动容道:“哀家昨夜的确梦到了彩雀,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如此奇景,便是此番去了,也无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