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这小子是我亲侄儿,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指使他。
这小子皮糙肉厚,什么活计都能做,您一点不用心疼!”
左辰:“……”
这确定是亲叔叔?
温凉望了左辰一眼,淡淡颔首。
左丘拍了拍左辰的肩膀,正色道:“好好干,若敢懈怠,打折你的腿!”
左丘说完率军策马而去,只留下左辰在风中凌乱。
看着清冷淡漠的温凉,看着曾和他有夺马之仇的墨踪,左辰很想违抗军令,偷偷跑路。
彼时他尚不明白自家叔叔的良苦用心,待有朝一日他才晓得,原来自家叔叔虽啥啥不行,但看人的眼光真是极准。
温凉留了墨踪与左辰在祁县善后,他则策马与李虹一路回了平州。
李知府早就备下宴席,又宴请了当地官绅为温凉沈染接风洗尘。
温凉沈染端坐主位,两人只彼此颔首说了两句话,便再无交集。
李知府眯眼看着,笑着举杯。
“两位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备了些许薄酒,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两人举杯,温凉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菜式精致而不奢靡,既显出了他尽心周到,又不会因铺张而落人口舌,可见是个心思细腻的。
温凉不动声色的抿了口酒。
杜本将杯中酒饮尽,笑了笑道:“温公子以后可切莫独自行动了,此番真是让我等好生担心。”
温凉瞄他一眼,语气淡淡,“你是何人?”
沈染解释道:“这位是杜先生,是我请来协助平州治理水患的。”
杜本颔首致笑,温凉却莫不在意的收回了视线,语气冰冷,“不必。”
杜本的表情顿时僵住,脸色有些难堪。
他虽知道温凉性情古怪,却也没想到温凉竟会当众落他的面子。
沈染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一众官绅都低头喝酒,装作未见。
李知府忙笑呵呵打圆场,“来来来,众位喝酒,咱们平州虽不若京中繁华,但胜在美酒不错。”
李知府将杯中久饮尽,而后又笑呵呵的道:“有酒无乐着实辜负了美酒……”
说罢,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乐师抱琴而来。
一曲春江花月夜自琴师的指尖泻出,轻缓的琴声在微醺的夕阳下染上了丝丝暧昧。
倏然,有清脆的银铃声乱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身姿曼妙的少女迈着轻盈的舞步翩然而来。
少女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纱裙,手挽丈许轻纱,纤细的脚踝上缠绕着一圈小小的银铃。
舞步轻盈,银铃声悦,少女宛若花间的蝴蝶蹁跹起舞,夕阳的余晖落在少女的裙上,为她镀了一层妩媚的光芒。
众人的目光都定定的落在少女身上,如痴如醉,杜本更是看的失了神,就连举着的酒杯都放了送至唇边。
一曲舞毕,少女气息微喘,香汗淋漓。
雪肌泛起红晕,明艳动人。
李知府含笑合掌,众人也皆抚掌称好。
“依依不才,仅愿以一舞为祖父之宴添些热闹。”少女垂首福礼,声音也是清脆悦耳。
李知府满意的摸了摸胡子,笑呵呵的道:“依依有心了,你舞的不错,下去休息吧。”
“是。”李依依乖巧福礼,只在经过温凉与沈染身边时,脚步微顿,抬眸凝望。
李知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笑而不语。
一众官绅瞬间明白了李知府的心思,只恨自己没有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条件。
心中一边感慨,又一边好奇李家这位人间尤物最后会息在哪位公子的榻上。
杜本见美人就这么离开,连半个眼神都未给自己,心下不甚舒坦。
他知道李知府是想卖孙女求荣,可喜欢温凉与沈染的大家闺秀不知凡几,未必能看得上李依依这般的小家碧玉。
若是他们不喜,他未必没有机会……
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因着舞乐重新热闹起来,酒过三巡,月上柳梢,众人才尽兴散去。
温凉沈染由婢女引到各自的房间,两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交集,更坐实了不和的传言。
只众人却是不知,当夜色深沉,灯火落尽,一竹色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温凉的房间。
温凉的房间还燃着灯,桌上的茶还温热着。
温凉合衣而坐,听到响动,他抬手斟了两杯茶,烛光微晃,茶香氤氲。
沈染含笑落座,润朗如春风细雨,“温公子,一路辛苦。”
温凉望他一眼,神色依旧是沈染所熟悉的不冷不热,“沈世子看起来似乎要比我更辛苦一些。”
沈染笑笑不语,轻抿了口茶,方道:“那杜本是五殿下的谋士,他见你我不和,便想来帮我讨一讨公道。”
至于真实目的到底如何,便未可知了。
温凉颔首,“敌人在明总好过在暗。”
就算沈染拒绝,傅决也一定会想办法将人塞进来,与其那般倒不如让他待在明处。
沈染也是这般作想。
两人交流各自的情报,待听闻祁县之事后,沈染只觉心口燃着一团烈焰,那双总若春风化雨般的眸子蕴着罕有戾色。
“身为朝廷命官竟敢草菅人命,真是骇人听闻!若非温公子及时赶到,这些百姓只怕也凶多吉少。”
沈染温润有礼,便有人冲撞他,他也不过一笑置之。
可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欺压百姓之徒,温凉此举做的漂亮。
沈染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联想到近日之事,他的眸色越发深沉起来,“温公子,或许此事与京中亦有牵扯……”
当听沈染讲述完京中之事,温凉几乎可以立刻确认此事定然与英国公逃脱不了干系。
“沈世子可记得徐州知府陈延一案?”温凉开诚布公,没有隐瞒。
沈染心中倏然升起了一抹寒意,“温公子的意思是徐州与平州之事或许皆是一人所为?”
徐州前知府陈延是一向清廉刚正,是以事发之后,他只觉匪夷所思。
现在想想,陈府的灭门惨案或许就是因为他违背了上面某些人的心意。
沈染只觉遍体生寒,未曾想这里的水竟如此深。
“温公子日后行事还请务必要小心,杜本现在以我为友,不会对我如何。
但温公子与五殿下素有积怨,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温凉颔首应下。
两人商议了一番,沈染见天色不早,起身欲走,却见温凉正抬眸看他,墨中中似有深意。
沈染暗一琢磨,挑眉道:“温公子可是想知道县主之事?”
温凉眼帘微颤,漫不经心的道:“你若想说,也未尝不可。”
沈染心里呵呵,很想告诉温凉他无甚可说。
可奈何沈染性情良善,望着温凉眸中被清冷掩下的期冀,无奈摇头。
太过冷酷的事,他果然还是做不来。
沈染只得重新落座,将有关顾锦璃的事一一道来。
沈染绞尽脑汁的想,温凉安静不语的听,虽极力克制,可微扬的嘴角还有眸中跃动的光华都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家夫人果真是万中无一,就连坑人的时候都透着可爱。
虽然他未能得见,但想必她在妙计得逞时,嘴角的笑定然极美,那双眸子定然极亮。
沈染挑了挑眉,若有画笔在手,他定要将温凉这一脸“花痴”的模样画下来,贴在京中大街小巷供人欣赏。
她们的温凉公子不是不会笑,他不笑,只是因为眼前没有让他欢喜的人。
温凉抬眸,见沈染正在弯唇打量自己,眸光一敛,瞬间恢复了清华的姿容。
温凉眯了眯眼睛,橘色的烛火在墨眸中跳动了一下,显露出两分危险来。
虽说同在京中,但锦儿的事情沈染知道的也未必太详尽了些。
沈染:“……”
沈染已经习惯了温凉的突然翻脸,甚至他都能猜得到温凉现在在想什么。
他帮温凉想了这么多事,但只怕温凉不但不会感谢他,还会觉得他别有居心。
或许五殿下说的不错,与温凉这样的人共事,的确不易。
……
温凉和沈染就这样在李府住了下来,因着李老夫人带着两个孙子孙女去了京中,是以李府中人不算多,倒也安静。
可也不知是李府院落太小还是如何,温凉每日都能在园中偶遇李府小姐李依依。
与那日跳舞时的明艳妩媚不同,李依依话不多,很安静,见到温凉也不过福了一礼,便连忙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