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昌没发现她的异常,只不禁感慨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知道英国公到底拿没拿赈灾银两。
不过我觉得英国公还是有问题,不然赈灾银两怎么就落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又莫名奇妙的变成了假银?”
京中议论纷纷,百姓对这件事甚至要比科举水患更加关注。
顾承昌只把这件事当个趣事,谁知静姨娘却变了脸色,忙道:“可不能乱说,英国公可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顾承昌莫不在意的笑笑,“儿子就在家里说说,出去不会乱说的。
再者说英国公就算想管只怕也有心无力了,听闻英国公在宫内吐血,直到现在还卧病在床呢!”
谁知静姨娘却一脸严肃,抓着顾承昌的衣袖警告道:“就算英国公病了,那也不是咱们能够招惹的,出去千万不要乱说话,你不知道英国公的手腕,他……”
静姨娘顿住声音,不再多说,只再次嘱咐道:“总之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在外说国公爷的不是。”
顾承昌觉得静姨娘的反应有些过激,忍不住笑道:“姨娘这话说的好像您多了解英国公的手段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静姨娘的脸色略显苍白,眼中浮现点点惊惧。
她自然知道英国公的手腕,而且不仅是她,她们所有人都知道。
顺他者生逆他者亡,猛虎就算老了也是猛兽。
……
蒋兴被救回,但英国公却卧病在床,英国公府上的阴云似乎仍未消散。
英国公躺在床榻上,屋内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蒋兴垂手立在一旁,漠然的看着御医为英国公诊脉开药。
直到御医散去,蒋兴遣散屋内众人,才对着床榻上的人轻轻唤了一声“父亲。”
英国公倏然正眼,坐起身来。
蒋兴上前搀扶,却被英国公抬手拨开,声音苍劲有力,“不用。”
英国公走至桌旁坐下,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冷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蒋兴忙垂首答道:“太后正在与陛下周旋,但陛下不肯善罢甘休,似要……三司六部共同审理此案。”
其实就连蒋兴都很想知道,这银子是不是真的被英国公掉包了,因为以他对英国公的了解,他做出这种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可蒋兴不敢多问。
事情是因他才出了变故,父亲对他已十分不满,他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恶!”英国公狠狠捏拳,眼底的猩红仍未散去。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被人逼迫到如此境地!
蒋兴望着英国公泛青的脸色,担忧道:“父亲,您的身子当真无碍?”
英国公扫他一眼,目光凌厉,“怎么,你很希望我有事?”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担心父亲。”蒋兴急急解释道。
英国公收回视线,抿了口茶,冷冷的道:“我没事,乾坤殿上不过是我咬破舌尖,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就算傅棱想审我,只要我一日未痊愈,他就一日不敢动。”
他的门生心腹遍布朝堂,岂能任由傅棱动他。
英国公眼底浮现一丝狠戾,原以为这次不过是平阳王府与他的私怨,未曾想傅棱竟是也牵扯其中。
这次是他疏忽大意,下一次,他定要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蒋兴一脸苦恼。
如今外面议论纷纷,虽说父亲装病能得一时清净,可长此以往,怕是五殿下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英国公望向蒋兴,那种无力的挫败感再度席卷而来。
他身边所有人遇事只知问“怎么办”,却从来不去考虑该怎么办。
想到狡猾的顾明哲,想到阴险的温凉还有那个年纪轻轻便手腕了得的白泽堂少堂主,英国公只觉老天不公。
他心口闷疼,便沉声道:“暂且先拖着,看看平州情况再行定夺。
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再来禀告。”
见英国公脸色阴郁,蒋兴也不愿再多留,乖乖点头道:“好,那儿子先出去了,父亲注意身子。”
看着蒋兴退出房间,又小心的合上了房门,英国公才拧起眉,痛苦的捂住胸口。
他只觉心口一阵阵揪痛,忽然只觉一股腥甜起涌上喉咙。
他掏出手帕掩住口鼻,一阵咳嗦下来,手帕上面染上了点点鲜红的血迹。
他冷冷的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茶压下了口中的血腥气。
他在乾坤殿时是真的急火攻心吐了血,正好给了他暂时回避的机会。
他的身体的确不舒服,心口最近也总是闷闷的疼。
可他能在傅棱面前示弱,却不能让身边人知道他的真实状况。
蒋兴现在难当大任,手下之人全都要靠他来震慑。
若让他们知道自己身体有损,时间一长难保他们不会生出二心。
他这只猛虎可以老可以死,但绝不能弱!
英国公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情绪。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他蒋苍绝不会输!
……
赈灾银两失窃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李家人自然也听闻了。
李楚楚和李茹茹一听到顾锦璃倒霉,两人的心情就不由美妙起来,再加上听李老夫人说,她们以后都能定居京城,便开开心心的挽着手出去逛街。
结果两人刚上街没多一会儿,便看到顾锦璃正站在金玉阁门口,她向里面张望着,却始终没有迈步进去。
姐妹两人相视一眼,翘唇一笑,默契的抬步走了过去。
“锦表姐。”
顾锦璃转过身,见是她们两人,便略略颔首。
当初玉颜阁和父亲被商户误会攻击,李老夫人带着三个孙子孙女一声不响的跑了。
虽说趋吉避害是人之常情,可经此一事也足以看出她们的品性。
她们在顾府的这段时间被当做贵客照顾着,平日出去也总打着与她姐妹情深的旗号,可顾府稍有麻烦,她们便立刻弃之不顾。
她们如此行事显然未领顾府分毫的情谊,顾锦璃并不怨怪她们,但也不想再和她们深交。
然而李家姐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们亲亲热热的围了过去,仿佛没有丝毫嫌隙。
“好久没见过锦表姐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遇见。”李楚楚弯唇含笑,语气亲昵。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锦璃虽想与她们保持距离,但这姐妹两人笑脸相迎,顾锦璃也就只好回道:“我最近鲜少出门,自然无缘得见两位表妹。”
顾锦璃说完,又朝着金玉阁里面望了一眼。
李茹茹嗓门清亮,一开口便脆生生的道:“锦表姐怎么光站在门外看,不进去逛逛吗?”
顾锦璃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李茹茹脸上。
李楚楚立刻用手肘怼了李茹茹一下,拧眉叱道:“别多话,谁告诉你锦表姐想进金玉阁了!”
李茹茹一脸茫然,委屈道:“我看锦表姐在金玉阁门口站了许久啊,就以为她想进去嘛!
我听人说京城就数金玉阁的首饰最好,以为锦表姐是想进去买首饰呢,我哪知道锦表姐不想进去呀。”
说完她还眨着一双大眼睛茫然不解的问道:“锦表姐,你为什么不进去啊,难道是因为王府填补了丢失的赈灾银两,所以你才不进去的吗?”
少女天真的发问让来往行人都不由侧眸,投来好奇的视线。
难道王府拿出那些银子后竟捉襟见肘到如此地步,堂堂少夫人竟然连首饰都不敢买了?
顾锦璃翘了翘嘴角,原来这姐妹两人是来落井下石的。
她心中不免奇怪,她们之间从未交恶,顾府又对李家人照顾周到,她们这般又是为何。
顾锦璃不知道的是,这世间有一种恶叫作“我见不得你过得比我好”,纵使你对她千般好,可只要你过得比她好,你便是罪人。
然而没等顾锦璃回话,金玉阁中便走出一位雍容貌美的贵妇人,正是平阳王妃。
她眉眼含笑,望着顾锦璃道:“锦儿,我看金玉阁新上的几样首饰都格外精致,便让掌柜的都包了起来,回去后你试试看。”
平阳王妃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如今得了顾锦璃这般处处和她心意的儿媳妇,自是要一解多年夙愿,看到好东西就想给顾锦璃买。
可偏生顾锦璃虽长得貌美如花,但对打扮并不上心,更不爱买衣裳首饰,平阳王妃只得自己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