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铜鬼只觉她在推脱,“恩人此言差矣,我们兄弟认定了你,跟你有没有本事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赖上。
穆桢有轮回之法相随,凡人的一生,穆桢只消一眼便能看透。
见此四人并无大罪恶,她不由得嘴角弯弯。
想不到以身相许的老戏码,居然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许还许了四个。
只可惜长的实在磕碜了些,不然也是一出英雄美人的美谈。
穆桢也不想再和他扯皮,嫌麻烦,道了声,“好。”
铜鬼准备了满肚子话,势要与此女纠缠到底,没想到人家居然直接答应了,叫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另一头的铁鬼把金鬼银鬼叫醒之后,说清楚了事情经过,他们亦是一致同意铜鬼的想法。
于是,这四兄弟便跟着穆桢。
临出发之际,金鬼拱手道,“再问恩人大名。”
穆桢淡笑,“穆桢。”
一路上,穆桢把话和他们说明白:“我只要你们跟着我四个月,四个月后,桥归桥路归路,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平日里,你们去哪里都无所谓。只每月十五,你们在房门外守着我,一步不许离开。不要让人靠近,你们也别进来。天亮的时候,给我端一碗参汤。”
“四个月内,你们若待在我身边,我管你们吃住,花销都算我。”
“……”
短暂的缘分,四个人,四个月,足矣。
习惯一个人,也不代表着不喜欢被人伺候。
虽有小恶,却也可用。
第87章
第一个月十五很快就来了。
四大恶鬼被穆桢带到了城外一座破庙,同样漆黑的夜晚,同样的满月,林子里寂静无声,只有猫头鹰在时不时的叫唤几声。
穆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四大恶人只觉莫名其妙。
金鬼问穆桢,“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
他纠结了一会儿,“我们没法子熬参汤啊。”
穆桢面色漆黑,语气凌厉,“有什么熬不了的?没当过穷人不成?世上的乞丐连破庙都没得住,难道都不活了?!”
“架口锅子,生了火,熬一晚上,明天天亮的时候,推门进来递给我。”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寺庙的大门。
与此同时,关上的还有几扇破破的窗户。
四大恶人被关在了门外。
说是门外,其实也在寺庙里头。
寺庙的大门早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拆了,他们四个现在在院子里。
晚上的风凉飕飕的,呼呼呼,一阵一阵打过来,吹的人起鸡皮疙瘩。
四大恶人不由得想起了初见穆桢时的那个夜晚,再看现在这场面。
野草萋萋,断壁残垣,头悬满月,乌鸦夜啼。
还是十五,这个据说鬼门大开的日子。
他们四人不约而同的认为,要是有鬼,今夜见鬼的可能性乃是极大的。
几人沉默不语,末了,金鬼挑起了话头,“你们说,她今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按理说,平日里也不对我们大呼小叫的啊。”
这时铜鬼挤眉弄眼道,“大哥,这你还不知道?女人嘛,总有小日子的时候。”
银鬼这时一拍手,“难怪是每月十五,这个日子还固定了。”
唯有铁鬼不解,他认认真真的给穆桢生了炉子,在熬参汤,“不是说姑娘家都要干净吗?真是小日子来了,怎会跑到这荒郊野外的来受罪?”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铜鬼开始显摆自己,“这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风俗,女子月事素来不洁,或许咱们穆桢姑娘,就来自一个到了小日子就要躲到野外的地方呢。”
铁鬼素来沉默寡言,也不愿和他们讨论这些姑娘家家的事情,闷头扇火熬汤。
当月亮升到最中央的时候,屋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铜鬼笑的意味深长,“疼的。”
金鬼银鬼会意一笑。
忽然,银鬼捅了捅金鬼的手肘,“大哥,哎,老三!”
铜鬼答应道,“什么事?”
银鬼指了指庙里头,“要不然,我们看看去。”
金鬼道,“把门都关上了,叫我们守门的,我们偷看不好吧。”
银鬼不以为然道,“门关上了,不是还有窗户嘛。这破窗户,能拦得住谁?我们就是经过的时候,不小心偷偷瞟了一眼。不小心,看到了。”
铜鬼也撺掇道,“就是,我们不小心看到了,这是意外。再说了,她在里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帮忙不是。”
金鬼没好气道,“月事能出什么事?难不成还会被疼死?不去不去!看女人来小日子,你们也不嫌晦气。”
见撺掇不动金鬼,又看看身边埋头熬汤的铁鬼,铜鬼和银鬼使了个眼神,两人悄悄结伴前行。
银铜二鬼找了个窗户漏缝大的口子往里看。
一看,就见穆桢在地上极为痛苦的颤抖着,吐血不止。
“大哥!”最先喊出来的是铜鬼。
听到兄弟这么惊惧的喊声,金鬼从地上跳起来,忙问,“怎么了?”
银鬼焦急道,“她快要死了!”
“什么!”铁鬼此时也站了起来。
“快进去救她!”说着,银鬼就要开门。
铁鬼下意识的拦在门前,“可是她不让我们进去。”
“哎呀”银鬼抱怨一声,铜鬼把铁鬼拉到窗前,让铁鬼看穆桢此时惨状。
金鬼亦是跟了过去。
庙中场面分外骇人,穆桢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抽搐着,眼珠子瞪的要脱框了,额前青筋暴起,满身是汗。
铁鬼道,“救她!”
说着,就要推开大门。
此刻反而是金鬼拦住了众人,他冷静下来了。
“等等。”
铁鬼道,“大哥,她可是我们的恶人。我们四人作恶虽多,但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金鬼抬手,“不对。”
铜鬼道,“哪里不对?”
金鬼拧眉解释,“还记得她收我们之时,是怎么说的?每月十五,守她四个月。再看她现在这般模样,倒像是中毒了。若她此刻毒发,我们进去也是无济于事。相反,看看她平日里穷讲究的样子,定是不愿别人见到她这幅模样,才找了这么个地方。”
银鬼沉吟道,“所以让我们守着她,也是为了不让人看见?”
虽然这个解释有些匪夷所思,但金鬼还是点了点头。
他说道,“她让我们给她熬参汤,想必是知道自己毒发之后,必定元气大伤,这才需要进补。”
铜鬼道,“这么看来,我们还是在门口给她守着,熬参汤?”他说的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在袖手旁观,做了错事。
铁鬼一拳捶在石头上,“真是气人!”
四人再次坐回原地,时不时听到里头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吼。
想到刚才他们见到的惨状,一时间,心里闷闷的,全都没有说话。
忽然,四大恶鬼神色一凛。
门前传来了脚步声。
但见一蓝衣书生摇着纸扇,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他头上绑了一根一指宽的蓝色束带,只留了短短的一截,并不飘扬。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温润的书卷气,偶尔翘起的嘴角,显露出一抹玩世不恭。
下巴蓄了短短的一丛胡子,看着三十多岁的年纪,神色内敛,眼中时而闪过一丝精光。
看着倒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只是这浑身的气度,叫人少不得以为是哪家大人,闲来无事,跑到百姓里明察暗访。
金鬼向前一步,恼恨道,“陆冲!”
陆冲乃是江南出了名的侠客,一身武艺冠绝天下。二十年前的状元郎,见不得官场黑暗,一气之下离了京城,回到家乡。他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字,平日无事,开家灯笼铺子,就坐在门口扎灯笼。
一双手,拿得了剑,拿得了笔,也做得了灯笼。
真真是个妙人儿。
听到金鬼喊他,陆冲掏了掏耳朵,慢悠悠道,“听到了听到了,不用喊这么大声,还没到聋了的年纪。”
四鬼抓起了各自的武器,指着陆冲道,“我们四兄弟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对我们穷追不舍。莫要欺人太甚!”
只见陆冲扇子一收,道了声,“好。”
他一步步往四鬼逼近,说的缓慢,“我们无冤无仇,难道被你们杀烧抢掠的百姓,就与你们有仇怨?我说,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各自道理,就不要做些无用的争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