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十斤。
瘦!
一点点白色凉爽的啤酒花,触及佟玲的唇,只是轻轻一啄。
“玲,陪我去一趟洗手间。”韩馥江拉起正在注视着啤酒的佟玲,走出了包间。
“为什么女生去洗手间非要一块去?”一个男人说。
洗手间里有股湿冷的气息。
里面的一个人,随着她们进来,刚好推门走了出去。
佟玲看见黑纹烤瓷的洗手池满是口红印,台上还撒落着揉成一团的湿巾。有股呛人的化妆品味。
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未接电话。
她很快又将手机塞回了兜里。
抬头。
看见韩馥江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佟玲来到她的背后,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她喜欢这么做。韩馥江用手朝后轻柔地拍拍她的头发。
佟玲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根未拆包装的验孕棒,瞪大了双眼:“江,你怀孕了?”
“我不知道,”韩馥江凝视着它,“大概?”
“谁的?”佟玲绕上前去,侧头蹙眉地直视韩馥江的双眼。
“我%&*¥”韩馥江的声音有些小。
“谁?”佟玲靠近了点。
“我不知道。”韩馥江用手抓起垂落在耳边的红发,注视着洗手间的水槽 “玲,要是我真怀孕了……”
她好像抓面条似的,把自己的红发握成一团,摁着头上。
“我在说什么?我根本做不了母亲,如果真怀孕了,我必须……必须打了他,你知道吗?玲,我必须打了他。”
佟玲咬了咬嘴唇:“先别想了。江,先搞清楚到底怀没怀孕再说。”
她用手抓住韩馥江的双臂,温柔地拍拍她的背,推着她往隔间里走。
“先别想别的,江。”
“嗯。……”
看着韩馥江把隔间的门合上,佟玲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心砰砰跳。
天呢。
一个孩子就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还是……
佟玲用凉水拍拍自己的脖颈。
别再想了!
隔间的门敞了开来。
佟玲看着韩馥江怔怔地走出来。红发像燃尽的米穗子,垂嗒嗒在肩上。她的一双眼,不看着手里的验孕棒,不看着前面堆着纸巾的洗手池,也不看着这个闹哄哄的卡拉OK店。
佟玲赶紧迎过去:“怀孕了吗?”
“没,”韩馥江慢慢抬头,看着佟玲,笑了,“我没怀孕。”
“江?”
韩馥江以为自己笑了。
佟玲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想要捧起那一团朱红米穗,为她擦拭。
“你哭了?”
韩馥江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眼角。湿的。赶紧用干干的手背抹去:“哎呀,我怎么哭了?”
她傻傻地笑着。泪水淌满了双颊。
哽咽了。
嘴角提不起劲,拉不上去,也不想往下拉。
“玲,我……”
佟玲一把将韩馥江拥入怀里,拍拍她的背,在耳边轻说:“没事没事,别说了,我明白。”
佟玲想,人的泪水大概不是瞬间形成的。是长久以往积攒在了内心。
不断地往下压。
直到有一天,一簇火将它点燃,才终释放。
有几个笑哈哈的人进来了。看见佟玲她们。彼此擦肩而过。
走了出去。
回了包间。
她们彼此保密,谁也没说刚才的事。
稍后,喝得大醉。
佟玲:“江,你怎么……怎么斜着走路啊?”
韩馥江:“玲?啊呀,你怎么喝这么多?”
“说啥呢?谁喝……噗!”
一闪过去的红光、弓着的背影、闪烁红紫色的光滑地砖。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佟玲的耳边。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早上,一缕光刺开了佟玲紧眯着的眼皮。
皮肤被晒得温暖光滑。
她侧卧躺去,将被子用力往上扯,蒙住了头。
砸吧几下发干的嘴唇。
口里有些发酸。
佟玲用一只白脚丫蹬开被子。一股冷气窜上足踝。
她抖了一下。
慢慢睁开了双眼。
“啪”地一下。
佟玲将被子上的什么东西抖落在地。
“啊……”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正在摇来摇去,轻轻叫了一声,忍着从窗玻璃透进来的亮光,在床上坐立起来。
刚才被她抖落下地的是她的手提包。
自己昨晚醉了。
佟玲用手挠了挠睡翘的蓬乱刘海,慢慢伸手,去摸地上的手提包。
轻轻掩着的门被敞开了。
一股护肤霜的香味飘了过来。佟玲现在不管闻着什么,都觉得浓郁。
“醒了,怎么那么醉,你昨晚到底去干嘛了?”一个短发齐刘海的女人,走进房间。
佟玲发觉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在一件白色工整的衬衫下明显了些。
“你怎么在?”她在手提包里找了找,又掀开被子,“我手机呢?”
“可能在你褂子兜里。你找找。”
她姐佟瑗拿起一件黑色西装,说话间,很快顺着横起的一条胳膊披了上去,往下抹了抹有些紧的包臀西装裙。
“我去工作了,厨房有几个煮鸡蛋,还有几根葱,喝豆浆吗?如果要喝,就去——”
“行了行了,你快去工作吧。”佟玲的耳朵叫了起来,注意到对面的墙,“我在你家?”
粉色墙纸的墙,满是密集有序的白色小花。
一个婴儿床就在佟玲的附近。
每一个地方都堆着玩具。
一扇白色的窗户下,一座公主城堡,在光下闪烁塑料的光泽。
“你那个朋友韩馥江给我打的电话,”佟瑗提起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往房间外走,“你酒醒了最好给她打回去,别忘了谢谢人家,还有,以后妈妈给你打电话,你别不接,知道吗?”
“嗯,你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几点了?”
佟玲找到自己的手机,点亮,蹦出了好多条消息。
从一堆她完全搞不清楚是谁发来的消息之间,找到了韩馥江发来的微信。
她打过去了电话。
手机放在耳边,一边等她那边接电话,一边用手摁着怎么都往上翘的刘海。
嘟——
“喂,玲,醒了?”电话传来了韩馥江的声音。
☆、04
“你给我姐打电话了?”佟玲用手挠着有些发干的嘴角,拉开放在腿上的银色手提包的拉锁。
“是啊,你知道你当时有多疯吗?玲。”电话那边传来了笑声。
佟玲停下了在手提包里找东西,提了一下耳边的手机:“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你忘了?可惜了,早知道就录下来让你看看了。”
“有那么疯?”
电话那边又传来一阵笑声:“你跳到桌子上打算跳舞,结果没站稳掉了下来,砸在他们怀里。”
“不会吧……”
“还有呢,我赶快扶你起来,你却推开我们,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一个人想上去扶你,被你一肘子打了满嘴的血。”
佟玲面红耳赤,薄薄的耳廓透过几缕窗外的金光:“你还是别说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还有还有最后啊,你死活不上车,我硬是把你塞了进去,让那几个大男人也过来帮忙,他们,哈哈,他们都吓得不敢靠近你,你知道吗?”
“好了好了。”佟玲红得仿佛是个西红柿,“保密!江,就当昨晚啥也没发生。”
她左手边的床柜上,一个薄薄的东西正在闪烁光泽,顺手拿起了它。
韩馥江:“我说,你昨晚咋喝得那么醉啊?”
“没什么,就……心情有点不爽。”佟玲的指甲摩擦着闪烁银光的会员卡,想起了那天跟她姐的吵架,“江,你知道咱们这里有一个心理师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玲,你找心理师干嘛?”
“嗯……”佟玲咬了咬嘴唇,望着窗外的枝桠剪影,“算了,没事。”
工作后的黄昏。
日落的红光浸染着佟玲眼前的一座白色房子。
左侧高右侧矮,周体苍白,呈俄罗斯方块的“L”形状。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她顺着路边往前走,背对一片水光粼粼的碧蓝色海浪,确认着银色会员卡上面的每一个字。
海滩就在佟玲的左手方向。这几天来的人还不多。
春季,天气不时的冷。
一阵凉爽的风,夹杂她背后的一家纪念品店的香皂味,引起了她往日的记忆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