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霄远点了点头,侧身向王师傅抬手行李道歉,说道:“真是让王叔叔见笑了,霄远去去就来”,然后摆正身体,伸手,跟柳玉颜说道:“那请姑娘前面带路吧”。过程中,隋霄远用眼神示意忘川,盯住这个王师傅。
……
第七章
到了柳玉颜在客栈的房中,隋霄远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房中除了床上有一人外,便无他人,但不能确定有无其他埋伏之人。柳玉颜看出了隋霄远的顾虑,站在他的身后说道:“隋二少爷请放心,床上躺着的是民女的妹妹,她前几日感染风寒,现在发热不退,民女刚才去后院接水,便是为她降温,这才听到,您与那王老板的谈话,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隋二少爷见谅,隋二少爷,请”。
隋霄远瞥了一眼柳玉颜,点了点头,走进房中,率先坐了下来。随后,柳玉颜也走了进去,站在隋霄远的身旁,说道:“隋二少爷,木鳖子和马钱子是功效完全不同的两种药材,马钱子是扁圆形,略有弯曲,在边缘出微微隆起,一面向下凹,另一面稍突起,具有散热、消肿的作用,主要用于治疗麻木瘫痪,因其含有剧毒,多外用,极少内服,在王銍的《默记》中记载,南唐后主李煜,便死于这马钱子;而木鳖子虽也呈扁圆形,但中间稍隆起,因其形似鳖,所以称为木鳖子,表面有高低不平的网状花纹,周边有纵棱突起呈锯齿状,其中有一浅灰色种脐凹点,主要用于治疗秃疮等皮肤疾病,既可外用,也可内服,但忌与猪肉同服,虽也含有毒性,但远不抵马钱子啊,还有,若隋二少爷还是不信民女,可到那箱药面前闻一闻,是否散发出一股油腻的气味,若无,则就不是木鳖子”。
隋霄远坐在椅子上,虽是一副无所在乎的表情,但柳玉颜说的这番话确是完全听了进去,可自己与柳玉颜从未见过,她为何要帮自己,她难道就不担心会引火上身吗?而且,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是有心之人为之,自己相信面前这女子的话,岂不是中了有心之人的计谋。一时间,隋霄远也有些乱了阵脚,低垂着头,说道:“嗯,我马上派人过去,按照姑娘说的一试”。
柳玉颜听到隋霄远的话后,心头松了一口气,正要跟隋霄远说自己没有大哥时,却发现了隋霄远上下滑动的喉结,这是由于隋霄远口中的唾液增多,导致他需要不断下咽,而造成喉咙的滑动,按照中医来说,他这是处于一种紧张、焦躁状态下的表现啊。柳玉颜因此想着,能说的、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过了,再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抵不上不听话的病人,师父在天之灵不会怪自己的。便微微蹲下,这一弯膝盖,还有些疼,大概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磕的,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朝隋霄远行了一礼,说道:“隋二少爷,能说的民女都说过了,若您还是不信,请您自便吧,民女没有大哥,鲁莽中弄湿了您的衣服,请您见谅”。
语罢,柳玉颜走到了床前,轻轻叫醒了睡在床上的人,说道:“龙瑾,起来了,咱们得出发了,你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只有到了平江,咱们才能买到药,你的病才能好,有我在,别担心”。
此时,柳玉颜的房门响了,柳玉颜回头看隋霄远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或是去开门的意思,便从床边走到门前,打开了门,来者正是之前挡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子,忘川直接略过柳玉颜,走到隋霄远面前,在他的耳边说道:“药有问题,江郎中说木鳖子是马钱子”。
隋霄远眼中立刻露出了杀气,但很快便消失了,再次看向柳玉颜时,已是满脸笑意,抬手朝柳玉颜行礼,说道:“姑娘莫见怪,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多谢姑娘”。说完,便同忘川一同出了门。
隋霄远赶到后院时,王师傅发现他还是穿的那身湿了的衣服,便问道:“隋二少爷,您怎么还穿这件湿的衣服啊?可千万别着凉了啊”。
隋霄远拿手抚摸两下胸前湿了的衣服,摆摆手说道:“无妨,那姑娘根本没什么兄长,她是怕咱们找她麻烦,才说此谎言,霄伯看她也实在是无心之举,便叫她走了”。
王师傅一听,大笑了两声,说道:“隋二少爷,真是大度啊,你看着中药你查也查完了,没什么问题,还是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隋霄远一听,满口答应,可正要掏出父亲给的银票时,却变了脸色,又重新摸了一遍说道:“王叔叔,这次的交易,怕是不能进行了”。
王师傅一听,也变了脸色,连忙问道:“隋二少爷,为何不能了?”。
隋霄远从胸前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湿了银票,里面的字迹,在浸了水后,也变得模糊不清了。看到王师傅脸上狰狞的表情,隋霄远合时宜的说道:“是霄远的错,霄远这便快马加鞭赶回家中,让父亲再备一张银票,最晚今日傍晚前,霄远一定亲自把银票送到王叔叔手中,除此之外,这几天王叔叔一路而来的辛苦,霄远也定会好好弥补”。
“这样一来,又要白白耽搁一天的路程了,不如这样,隋二少爷你就直接把这张湿了的银票给我吧,我把药给你,这场交易,就算完成了”。
隋霄远怎会就这样答应了呢,他把手中湿了的银票对折,又放回了衣服中的口袋里。这番行为,看得对面的王师傅,一头雾水,急的连身上与生俱来的市井气息都出来了,问道:“隋二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隋霄远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用略带玩味的语气说道:“王叔叔,您这药中,有一箱药不对啊,我父亲明明要的是木鳖子,可您送过来却是马钱子,这可是有剧毒的东西啊,能出人命的,您说说,这么大的问题,我怎能跟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这是胡说,老子做了这么多年的中药生意了,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你老子都信我,你居然敢怀疑我”,这样一来,一直略带拘谨的王师傅,可真的是愤怒了起来。
不过,隋霄远才不在乎王师傅的愤怒,风轻云淡的说道:“正巧,您出现的第一个疏忽,被霄远碰到了,还劳烦王叔叔将这批中药带回吧”。说完,隋霄远转身便要离开。
王师傅怎会就此让隋霄远走掉,若是带着这批中药回去,只怕自己后半生的财路,也就此止步了。看着隋霄远渐渐远去的背影,将一只手抬起,又落了下来。很快,他带来的人便将隋霄远的人团团围了起来,“隋霄远,我是看在你老子的面上,才顺着你来,你别以为你是个少爷,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什么马钱子,你老子写的是什么,我们送来的就是什么,你这是故意刁难”。
忘川见状,立刻便要拔剑,但被隋霄远制止了。隋霄远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转身问道:“王叔叔这是做何?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啊,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啊,霄远觉得,您只要带着这批药回去,让配这药的人去找一个信得过的郎中便可”。
“我也不想跟你撕破脸,这都是你逼我的”,王师傅往后退了两步,跟旁边的人说道:“去,给我把他的银票抢过来”。
随着王师傅的一声令下,离隋霄远最近的一个人,率先动起了手,忘川是练家子出身,反应格外迅速,飞身一跃,挡在了隋霄远的身前,握住那个人伸过来的手腕,向下一撅,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就瘫坐在地上,没了力气。其他人看到此般情景,都不敢贸然上前。
隋霄远再开口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冷漠的语气,更是叫人不寒而栗,“王叔叔,霄伯也正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对您客客气气的,如今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诚心告诉您,那箱木鳖子其实是马钱子,无心装错也好,有意为之也罢,还是不要弄成人命为好,霄远的话便就说到这,请您斟酌”。隋霄远离开时脚步轻盈,可全身散发出沉沉戾气,纵使寥寥几人,却也能让那些手拿大刀的人,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能任凭他们离去。
……
客栈门口,柳玉颜结完账,便搀着发热的龙瑾往外走。此时的龙瑾有些神志不清,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了柳玉颜的身上。她们从客栈门口出来,还没走几步,就碰到了生意没做成,一脸垂头丧气的王师傅。而柳玉颜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病重的龙瑾身上,哪会注意到自己已经引起了这个王师傅的注意。从客栈到平江府的路程中基本上都是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王师傅带着部分下人,隐藏在路旁的杂草、大树后,跟随着柳玉颜的步伐。等到柳玉颜发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的时候,已经远离了客栈附近行人较多的地区,此时若要甩开这些人,早就错过了最佳时间,更何况还搀着龙瑾,想要快些走肯定是不可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没有发觉,说不定再坚持会儿,前面就会有过往的路人,到时候向其求救,说不定还能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