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躺在她破旧的小屋里,她一生与垃圾为伴,到临走了,还躺在垃圾堆里。魏清源的心其实很硬,只是他看到这样的奶奶,还是泪涌出来,跪在床前。而他的父亲,在另外一个屋子里,不知道在垃圾堆里翻着什么。
奶奶声音微弱,干枯的手摸在他的头上:“长大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歇歇了。”
奶奶在努力喘气。他只是流泪,什么都没说。
“他终归是你父亲,我走了,你别不顾他。”奶奶很少说这么温柔的话,他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关于他的奶奶,他的父母,他好像知之甚少,又好像记得这些也已经足够了。
他平时最不爱喜形于色,却擅长察言观色。他虽然长得风流倜傥,却跟任何人都有距离感——奶奶走了,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常常一眼能看出人与世界的虚伪,却不知自己也会沉溺其中。本来苏美晴让他稍微看到了这个世界给他的些许亮光,可是到头来,却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就是她戏台里的一个小丑啊。
人生而不同,这世界有什么公平而言?苏美晴、赵奕星,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而我呢?就算是再努力,再隐忍,也不过是不够糊口而已。
奶奶,母亲,父亲,还有他,都多么的可怜,活着,只为了衬托苏美晴、赵奕星之流的高贵和尊严!
“他终归是你的父亲。”他不得不认同这可怕的亲缘绑架,只要还活着,他就要为此买单。
这里,真的很痛
他父亲常年沉溺于虚拟游戏,在奶奶病逝后他进了游戏里开设的一个“赌局”,没想到那居然是一个真的赌局,输了的话,有借高利贷的,他也真借了,想,反正是个游戏嘛。可是这是个真的高利贷机构啊,每月还款日15号,15号一过就有小混混来家里翻一翻,翻不出来什么,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伤还没养好,还要继续迎接下一次的还款日。而父亲先把奶奶的小屋给抵押了。然后就开始跟他要钱。
“那你不会报警?国家那么抵制高利贷,他们这是□□裸的恐怖主义。”
“我不敢……”他在监狱五年,他怕。
这是他父亲的噩梦,也是他魏清源的噩梦。本来原来还能把自己的生活费、学费挣回来,今年就有点儿够呛了。
好在参加赵奕星的课题,算是得了6万多,没想到系主任抽走了一万——说是抽走,不如说是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毕竟,还是在他手下工作,每个月还仰仗他能给他开2000-3000的工资。
这5万块钱,魏清源一点儿都没能让他父亲知道,如果这么扛着,估计能对付一年。
“然后我差不多就毕业了,往南方走一走,工资还能翻倍。”
魏清源回头看了一眼校医院的方向,其实他看出来赵奕星是喜欢徐南竹的。可是徐南竹请他吃饭,他也不能拒绝啊,毕竟开一次荤,也是不容易的。最重要的是,看到徐南竹那微微闪着兴奋对他说的话如此上心的表情,他的自尊心好满足。
“徐南竹……”他竟然一时忘记了那“混蛋的父亲”和“可恶的世界”,只想着那清纯可爱的女孩,好像生命里的那捋光好不容易又降临了一样。
徐南竹看着魏清源疾步走出静脉注射室,居然有点儿愣神。她就那样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徐南竹,你过来。”赵奕星用他没打针的手向她摆一摆,表情却是比较严肃。
徐南竹好像才记起还有一个他,心烦意乱地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跟赵奕星不在同一组的座位。
赵奕星简直忍无可忍,真想站起来把这姑娘摁在自己身边。
“徐南竹,你要是不想让别人听到我审你的话,你就给我坐过来。”他斜睨着徐南竹。
徐南竹想了想,坐了过去。
“这才乖。”赵奕星看她低眉顺眼,心里好舒畅。
“你凭什么审我?你是我什么人?”徐南竹小声地说。
赵奕星举起手想给她的头来一下子,却不想举起了打针的手:“哎呦”一声,收起了手。
“你干吗?打着针还想打人啊?”徐南竹杏眼圆瞪。
“我打的就是你这小没良心的。”赵奕星绕过自己的身体和手臂,用另一只手想要敲她脑壳,却被她一躲,只是碰到了甩过来的发丝。
“为什么不陪我,却跟他出去吃饭?”赵奕星噘起了嘴。
徐南竹看着他蹩脚的噘嘴差点儿笑出声。
“我凭什么要陪你,我请谁吃饭为什么还要让你允许啊?”
“凭什么?我现在就代表你爸爸管教管教你。”赵奕星被她问得火起来,一个起身绕到徐南竹另一侧,用没打针的手臂绕过她的脖子,按在自己的怀里。
徐南竹拼命挣扎:“赵奕星,你给我放手。”
“哎,那位同学,你打针还闹,不怕滚针啊?”一个中年护士正好来换药,看到他们,面色生气地说,“现在学生怎么都这样?不避人啊?”摇着头就走了。
赵奕星放开徐南竹,徐南竹气得站起来,拿起包就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赵奕星说:“我要吃东西。”
徐南竹转身白了他一眼:“自己吃!”
“孩子,你让我怎么吃?你买的可是汉堡!你想让我吃一片面包,再吃一片生菜,再……”
“好好好,你吃,你吃,赶紧把嘴给我闭上。”徐南竹拿出汉堡,两手端着送到赵奕星的嘴里,他咬了一大口,果然老实了很多。
只是一口汉堡还没下肚,又皮起来。
“南南宝贝,你可知道我刚才有多吃醋吗?”
“挺好的,汉堡配醋,下饭啊。”徐南竹又举着汉堡要往他嘴里塞。
“等等等等,我还没咽下去呢。给我喝一口果汁。”
徐南竹白了他一眼,把吸管插到果汁里,举着让他喝。
赵奕星享受地闭着眼睛,徐南竹定定地看着这个俊朗的男孩儿,像个孩子一样喝着果汁,满足而且欣喜的样子,心里柔软起来。
“你喜欢苏美晴吗?”
赵奕星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徐南竹赶紧拿纸擦。
赵奕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徐南竹,你说什么傻话呢?她可是我妹妹!”
“但并不是你亲妹妹啊。”
“啊,我真想把你脑子拿出来洗一洗,不行,”赵奕星心疼地说,“那得进更多水了。”
徐南竹二话不说,把汉堡塞在他嘴里,他被迫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才发出声音。
“怪不得你个小东西那天晚上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好在我发烧没病死,要不我真是死不瞑目了,一定是小花跟你说什么了吧?”
徐南竹并不答话。
“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验证了吗?”
徐南竹摇摇头,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怎么验证?让你把你家资产公布给我看看?还是做个实验,看看你俩是不是真的相爱啊?”
赵奕星又被这句话呛到了,猛咳了一阵。
“徐南竹,你可别再喂我吃了,你这是谋杀亲夫啊。”赵奕星难过地说。
吊瓶里还剩小半瓶药,赵奕星说什么都不打完,坚持要护士帮忙拔针。
拔完针,拉着徐南竹就往一条街走。
“我要吃串,陪我去。”
“我不去,我去学习。”
“不行,今天这话你得给我说清楚了。”
还是上次的大排挡。还是上次的那个桌子。
“主要是我怕传染给你感冒,要不一定跟你面对面坐着了。——你不知道夏天感冒有多难受。”
“你生病还吃这么重口的,好得慢。”徐南竹翻着点菜单,犹豫不决。
赵奕星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她关心自己的样子。
“那你吃,我看着。”
“可我并不想大晚上这么吃,会胖的。”
“胖有什么不好的?咱不跟风,瘦也是你,胖也是你,只要是你就OK了。”
徐南竹被他不伦不类的话说得笑起来。
饭菜未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你个小傻瓜相信了苏美晴的话,就拿刀子来捅我了?”赵奕星托着腮,看着她,“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刀子直接捅过去,别再回来伤害我了,好不好?”
赵奕星祈求她。
她也侧过身看赵奕星,这个喜欢她的男孩,可是,做个什么实验才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