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苦笑,握住玉润的手,“玉润,陪我回楚府。”
楚晚宁就好像一根随时要倒的蒲柳,玉润心疼的看着她,用力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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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安寺中,一个身着粉衣,身量修长的男子此时正在案台上煮着茶,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男子对面坐着一个出家人打扮的女子,女子面色沉静,双手合十,看不出喜怒。
窗外的鸟在叽叽喳喳的叫着,属于清晨独有的阳光照射进来,男子闭上眼睛,悠闲的享受。
“施主,你已经在贫尼这里够久了。”女子首先开口道。
“母亲莫不是不欢迎儿子了?还是不喜欢看到儿子这张脸?”许斐然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一夜没睡的双眼猩红。
朱氏没有理会许斐然的话,她虽然是他的生母,也是曾经的纪王妃,但是她却未亲手抚养他长大,甚至可以说是她先不要这个儿子的。
朱氏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佛经。
许斐然煮好了茶,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也不喝,站起身,凑到朱氏跟前,一双眼睛盯着朱氏。
朱氏出身第一富商朱家,自小便耳濡目染经商之道,下头有五六个不成器的弟弟,朱老爷不想看着百年家业被儿子们败光,就把目光投向了朱氏这个大女儿身上。
朱氏答应朱老爷终身不嫁,只招婿上门,一辈子都认真经营好朱家的产业,所以朱老爷放心将朱家的产业全数交给了朱氏。
朱氏年轻的时候是极为漂亮的,也惹得许多大都城中的公子哥倾心,可是在知道招婿的条件后便都退却了,所以朱氏在二十三岁的时候还是独身一人。
后来年仅十八岁的纪王与朱氏有了一面之缘,从此便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着朱氏。
朱氏觉得纪王只是年轻贪新鲜,所以一直冷言拒绝,可朱氏在一次谈生意的路上遇到山匪,是纪王带兵前去围剿,救了朱氏一命。
之后朱氏对纪王也没那么抗拒了,她本以为纪王只是年轻一时贪玩,过了新鲜日子也就不会围着她转了,而且她作为商户之女,本就没那么多约束。
却没想到纪王顶着重重压力求下赐婚圣旨,朱氏深受感动,放弃了朱家的一切,成为了纪王妃。
可婚后不到三月,纪王却纳了世家小姐作小妾,从此隔三差五,都会有年轻漂亮的女人进府,朱氏伤心欲绝,可却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所以选择忍耐。
可在她孕中,纪王频繁出入花楼,每日回来都是一股脂粉味。
最后朱氏临盆,纪王却在花楼里花天酒地,最后死于花柳病。
而这时候,朱家老爷也去世了,她那些不成器的弟弟们将产业挥霍的一干二净,她也无家可去了。
所以她选择遁入空门,不问世间事。
朱氏是后悔的,她后悔为什么当时她会被年轻的纪王所哄骗,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导致最后被厌弃。
“母亲别忘了,我是您的儿子,您就如此厌恶我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许斐然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痛楚。
许斐然与纪王生的非常相似,都是阴柔的长相,朱氏听到许斐然的声音,好似有了些动容,睁开眼睛,就好像纪王站在自己面前一样,她的眼睛恢复了冷色。
许斐然自小被养在安宁候府,与候府的人并不亲厚,在他懂事起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偷着跑出去见了朱氏一眼,可朱氏只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负了母亲,母亲怨父亲,连带着也不愿意给他一个笑脸,甚至不愿意抚养他,但是他这些年一直都会抽时间来朱氏这里,哪怕是看着朱氏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会提醒他,自己是个有娘的孩子。
众人只知纪王之子,安宁候府二公子为人放浪,乃是纨绔中的纨绔,但其实这些都是他故意做出来的,他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没有受到父母的关注,所以他想做出一些事情,让别人注意他,关注他。
他就像是一个偏执的孩子。
“既然母亲不愿意见到我,等我承袭爵位后,自会将母亲接回王府,好好荣养。”
粉色的影子逐渐消失,脚步声渐行渐远,落在朱氏的耳朵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并非无情,只是当年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害了家族也害了自己,眼下更是害了自己的孩子。
可每当她看见许斐然站在自己面前时,那一双含笑的眼睛都像极了当年整日围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往日的记忆如泉般涌入了她的脑海中,朱氏看着面前那杯煮好的茶,忍不住伸手去拿,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分开
许斐然红着双眸从宝安寺中出来,却发现叶前棠正在寺庙门口,见了他,赶忙迎上了来。
“许...许公子,你昨日走得急,我有话还没跟你说。”叶前棠低头,不好意思道,待抬头看见许斐然猩红的双眸,却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一晚没睡吗?”
许斐然穿的也是跟昨日那般的粉衣,墨发用玉冠束了起来,眉眼好看到让人止不住心动,叶前棠曾看过他打马朱雀街,风姿绰约,那等风采深深印在了她心里。
是以,无论他的名声如何,她都一如既往的喜欢他。
对于这位叶家的小姐对他的爱意,许斐然也是知晓的,听说为了让他去扇屏燕,还特地去请了楚晚宁,好有个由头邀他。
他本来也不打算去凑那些热闹,昨日他也是看玉家急匆匆的策马而去才起了心思,却没想到去了之后一堆姑娘家围着自己,其中数这位叶家小姐最甚,那充满爱意的眼神挡也挡不住。
叶前棠昨日便想向许斐然倾诉心肠,没想到对方早早走了,她就赶紧派人打听,这才打听到他来了宝安寺,便早早来寺门口等着,希望能见上他一面。
许斐然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浑身上下充满了暴虐的气息,他看着叶前棠,看着对方那娇羞的面容,慢慢凑近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笑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
在叶前棠惊恐的眼神中,许斐然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松开叶前棠,转而在她耳朵低喃,那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叶前棠下意识的后退,下一秒那少年的话又将她打入地狱。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叶家小姐也敢来堵爷了?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奔者为妾,叶家小姐莫不是想做我的妾?”
叶前棠的眼泪如断线般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知他名声不好,为人顽劣,却没想到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叶前棠不敢相信的摇摇头,提着裙子一边跑一边抽泣。
许斐然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子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幽深的眸子里居然有了些歉意。
喜欢他这样的人,是自取灭亡,是飞蛾扑火。
篝边火配不了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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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回到楚府,就直接进了出嫁前的园子休息,并吩咐玉润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玉润点点头,贴心的为她放下床帘,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楚远之如今已经是吏部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昔日状元郎复出,用雷霆手腕站稳了脚跟,如今楚远之也算是朝堂上的一名权臣了。
今日楚远之休沐,自然知道楚晚宁回府的消息,可女儿一进府便不理任何人,只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他其实打心底里还是关心这个女儿的,便寻了玉润来问情况。
玉润将楚晚宁被候府休弃的消息告诉了楚远之,还仔细说明了薛氏如何想污蔑楚晚宁清白,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楚远之拍桌子,怒道:“我楚远之的女儿就是给他们候府糟蹋的吗?说娶就娶,说休就休,居然还要如此污蔑她的清白!”
“求老爷为小姐做主!”玉润哭哭啼啼的跪下。
楚远之眉目中皆是怒气,“我就去找安宁侯!”说着就要走。
这时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传来,“父亲,不要冲动。”
楚晚宁知道玉润是个碎嘴的,一定会把她在候府的情况告诉楚远之,如今楚远之风头太盛,贸然为她出头也不是好事,更何况,她与陈魏尚好聚好散,也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这个温柔沉静的女儿,楚远之觉得自己的心在抽搐,这个女儿与阿璇一样懂事,明理,什么苦都会只往心里咽。